政府規制對家庭農場綠色防控技術采納行為的影響研究
——基于江西省328家家庭農場調查數據

熊林香

（江西農業大學人文與公共管理學院，江西 南昌 330045）

0 引言

化學農藥的使用為解決我國糧食安全問題做出了巨大貢獻，然而長期使用化學農藥給我國農村生態環境和農業可持續發展帶來了嚴重威脅，導致農藥殘留、重金屬超標等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頻發。為減輕化學農藥使用造成的環境污染和人體健康風險，2015年原農業部制定并出臺《到2020年農藥使用量零增長行動方案》，其中明確要求全面推廣綠色防控技術；2011年原農業部辦公廳發布了《關于推進農作物病蟲害綠色防控意見》，提出要加快綠色防控技術推廣步伐。綠色防控技術是指通過綜合利用生態調控、生物防控、理化誘控和科學用藥等多種技術控制病蟲害的植物保護措施，以最大限度地降低農戶對化學農藥的依賴性。綠色防控技術具備資源節約、環境友好、人畜安全等優良特性，因而推廣與應用綠色防控技術成為實現農藥減量替代與病蟲害可持續治理的有效途徑。然而，受各農業經營主體認知不足、技術使用成本高、技術推廣力度不足等因素的影響，目前使用該技術的農業經營主體數量較少，綠色防控技術在我國的推廣和應用程度仍然有待 提高。

家庭農場是我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之一，其在保留家庭經營內核的同時實現了組織化經營，在優化農業資源配置、保障農產品質量安全和生態文明建設等方面具有明顯優勢，正在成為現代農業發展的骨干力量。在推廣綠色防控技術過程中，家庭農場是不可忽視的群體。有研究指出，在農業生產者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影響因素中，以政府因素為主。政府規制會通過新技術采用成本等影響家庭農場的決策行為。基于此，研究政府規制對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影響意義重大。

1 文獻綜述

在“理性人”假設下，決策主體會經過權衡做出最理性的決策。采用新技術雖然能帶來收益，但是也需要成本投入，且存在風險。因此，研究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影響因素，其本質是研究內外因素對家庭農場采納新技術的成本和風險認知的影響。農場主個人特征中的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信息素養、風險態度等因素會對其風險認知和風險偏好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農場資源稟賦中的農產品類型會造成對綠色防控技術的需求差異，經營規模、土地集約程度則會通過改變新技術的應用成本等影響家庭農場的技術采納決策。

政府規制對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影響因素主要包括如下3個方面。一是綠色認證。綠色認證的農產品對產地環境、化學品使用、采摘運輸等方面有嚴格的要求。作為一項環境友好型技術，采用綠色防控技術不僅能夠保障農產品的產量和品質，而且有利于保護農業生態環境。同時，市場上經過綠色認證的農產品價格普遍較高。家庭農場為提高自身生產農產品的價格并保護生產環境，會傾向于采用綠色防控技術。二是技術培訓。培訓具有強烈的正外部性，具有一定的技術擴散作用，能夠降低農業經營主體掌握新技術的時間成本。喻永紅等研究表明，技術培訓能夠改變農戶對綠色防控技術的認知，對農戶綠色防控技術的采納決策具有重要影響。毛歡等研究發現，對農戶進行綠色防控技術培訓能夠顯著促進農戶采納該項技術。三是安全生產知識宣傳。Saha等指出，任何采納決策都是建立在信息獲取的基礎上，農業經營者獲取綠色防控技術信息的渠道越多，采用綠色防控技術的意愿就越強烈，宣傳農產品安全生產知識有助于向家庭農場普及綠色防控技術，增強其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 意愿。

通過以上梳理，筆者認為還可以從以下方面進行深化研究。首先，現有文獻傾向于研究個體特征、資源稟賦對農戶或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影響，少數文獻聚焦于培訓對農戶或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影響，缺少對政府規制的關注。其次，行為主體一項完整的行為決策既包括是否愿意做某事，也包括以多大的程度去做某事。已有研究大多只是研究行為主體的行為意愿，缺乏對程度的研究。筆者從“采納決策”和“采納程度”兩方面考察家庭農場對綠色防控技術的采納行為，是對已有研究的深化，不是簡單重復。最后，現有文獻主要研究影響農戶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因素，對家庭農場的關注較少。必要的耕地規模是綠色防控技術應用的前提，相較于細碎化經營的傳統農戶，規模化經營的家庭農場滿足綠色防控技術應用所必要的耕地規模，可滿足通過技術進步實現節本增收的現實需求。基于此，筆者在借鑒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從家庭農場視角出發，利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分析政府規制對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影響，以期為綠色防控技術的持續推廣應用提供理論支撐和政策 建議。

2 數據來源、研究方法與變量選取

2.1 數據來源

研究數據來源于實地調查，選擇江西省省級及以上示范等級家庭農場相對集中的縣（區）作為樣本縣（區），共選出24個樣本縣（區），保證了樣本縣（區）具有廣泛代表性。另外，采用小規模座談、深入訪談和大規模問卷調查等方法，獲取關于研究對象的微觀數據，剔除無效問卷后共得到328份有效樣本數據，即328家家庭農場調查數據。

2.2 研究方法

政府規制對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影響，實際上是兩階段決策過程的有機結合，即政府規制先影響家庭農場是否采納綠色防控技術，再影響綠色防控技術的采納程度（見圖1）。一般的回歸模型存在樣本自選擇問題，導致估計結果可能產生偏差。而Heckman兩階段模型加入了逆米爾斯比率（Inverse Mills Ratio，IMR），克服了樣本的選擇性偏差。故采用該模型進行分析，具體步驟如下。

圖1 家庭農場綠色防控技術采納行為分析框架

第一步是構建家庭農場綠色防控技術采納決策模型，并用樣本數據進行Probit回歸，計算公式為

式（1）中：P為因變量，指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各決策概率（Z=1表示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公式右側為累積的正態分布函數，x為自變量，指影響家庭農場綠色防控技術采納決策的因素，為回歸方程的常數項，β為待估計參數。由于可能存在樣本選擇性偏誤，因而需要構建修正因子，計算公式為

第二步是構建家庭農場對綠色防控技術采納程度的估計模型，計算公式為

式（3）中：y為被解釋變量，代表第家家庭農場對綠色防控技術的采納程度；x為解釋變量；α為常數項；α和為待估計參數；為隨機誤差項。

2.3 變量選取

2.3.1 因變量。①家庭農場綠色防控技術采納行為。筆者選用“我采取了作物（畜禽、水產）病害綠色防控技術”問題進行測度，被訪者根據自己的第一感覺，從“0～9”進行打分，0表示完全不同意，9表示完全同意；并對所獲調研數據處理為二分類變量，將小于等于5賦值為“0”，大于5賦值為“1”。②綠色防控技術費用。筆者利用家庭農場每年在農業生產中投入的病蟲害綠色防控技術費用數據計算出家庭農場667 m平均病蟲害綠色防控技術 費用。

2.3.2 自變量——政府規制。①綠色認證。綠色認證作為對農產品質量和安全的一種認證標志，能夠實現農產品的優質優價。家庭農場為了獲得高價激勵，會傾向于使用綠色防控技術，因而該研究預計政府提供的農產品綠色認證服務能夠激勵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選用“當地政府對優質安全農產品的綠色認證服務力度大”進行測度。②技術培訓。技術培訓通過降低農場主掌握新技術的難度，促進農戶接受新技術，因而該研究預期技術培訓能夠促進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選用“當地政府對農產品安全生產的技術培訓力度大”進行測度。③安全生產知識宣傳。農產品安全生產知識宣傳可以向家庭農場主普及綠色防控技術的相關信息，降低家庭農場信息獲取成本，促進家庭農場使用綠色防控技術，選用“當地政府對農產品安全生產知識的宣傳力度大”進行測量。以上3個問題均由被訪者根據自己的第一感覺，按“0～9”進行打分，0表示完全不同意，9表示完全同意。

2.3.3 控制變量。為避免其他可能影響因素對檢驗結果造成干擾，結合理性小農學派的農戶行為理論和學術界關于綠色防控技術采納行為影響因素的研究成果，筆者從農場主個人特征、農場資源稟賦特征方面選取控制變量，具體包括受訪者性別、年齡、文化程度、政治面貌農產品類型及勞動力總數。各變量及其定義見表1。

表1 各變量說明

3 實證分析

3.1 政府規制促進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

利用Stata 16.0軟件進行Heckman兩階段模型估計，由表2可知，逆米爾斯比率估計值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表明樣本存在自選擇問題，家庭農場綠色防控技術采納決策和采納程度之間具有關聯性，同時也驗證了運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的必要性。

表2 Heckman兩階段模型回歸結果

技術培訓在采納決策、采納程度模型中均通過了5%和10%的顯著性檢驗且系數均為正，說明技術培訓提高了家庭農場綠色防控技術采納概率，采納程度也有明顯提升。安全生產知識宣傳在采納決策、采納程度模型中分別通過了10%的顯著性檢驗。與地方政府未進行安全生產知識宣傳的地區相比，進行過安全生產知識宣傳地區的家庭農場采納決策和采納程度均有所提高，說明農產品安全生產知識宣傳讓家庭農場主對綠色防控技術有了一定的正確認知，進而促進了家庭農場主采納綠色防控技術，并且愿意投入更多的資金使用綠色防控技術。農產品綠色認證服務在采納決策和采納程度模型中均通過了10%的顯著性檢驗。與地方政府未提供農產品綠色認證服務的地區相比，提供農產品綠色認證服務地區的家庭農場對綠色防控技術的采納程度大大提高。在消費者心中，通過綠色認證的農產品質量和安全性都高于普通農產品，因而愿意付出更高的價格，在優質優價的激勵下家庭農場會傾向于采納綠色防控技術。

個人特征中的年齡、政治面貌對家庭農場的采納決策有顯著的負向影響。人的學習能力隨年齡的增長而下降，年齡大的農民學習能力下降，學習新技術比較困難；政治面貌在采納決策模型中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但系數為負，可能與政治面貌為黨員的家庭農場主在全樣本中所占的比例較小有關。農場特征中的農場勞動力總數顯著正向影響綠色防控技術采納決策。農場勞動力總數越多，一般農場規模也越大，農場主的文化程度也越高，其對農產品安全生產知識的了解更多，因此，其采納綠色防控技術的積極性越高。

3.2 穩健性檢驗

在前文模型中，雖然控制了諸多影響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個體層面、農場層面的相關變量，但是仍可能存在其他不可控因素導致結果偏誤。為驗證上述結果的穩健性，筆者選用二元Logitic模型和OLS模型的回歸結果進行對比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由表3可知，回歸結果與Heckmen兩階段模型的估計結果相近，表明研究結果具有穩健性。

表3 穩健性檢驗

4 結論與建議

家庭農場作為我國推進農業規模化、現代化發展的發力點之一，促進其采納綠色防控技術是減少農業面源污染、推進農業綠色高質量發展的必要舉措。筆者基于對江西省328家家庭農場的調研數據，利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在修正樣本選擇偏差的基礎上，探究了政府規制對家庭農場綠色防控技術采納決策及采納程度的影響。結果表明，地方政府提供技術培訓、安全生產知識宣傳和農產品綠色認證服務能夠顯著促進家庭農場做出采納決策、提高采納程度。在個體特征和農場特征方面，年齡、政治面貌對家庭農場的采納決策有顯著的負向影響，農場勞動力總數顯著正向影響綠色防控技術采納決策。

基于上述結論，為加快綠色防控技術的推廣步伐，筆者提出如下建議：①進一步發揮政府在綠色防控技術推廣方面的積極作用，加大政府相關工作力度；②政府相關部門需要積極落實技術培訓、安全生產知識宣傳、農產品綠色認證服務等工作，充分發揮政府對家庭農場的規制作用；③從家庭農場實際需求出發，因地制宜探索適合當地家庭農場綠色防控技術推廣的政府規制，有針對性地激勵家庭農場采納綠色防控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