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一杯詩歌釀的甜酒
——也談兒童的精神美育

文 萬宇

初夏，梅子黃時雨，又到了做梅酒的時候了。

早與鄰居商量好，今年要一起泡梅酒。沒有選往年的青梅，換個味道，選了玲瓏可愛的胭脂梅，或青或黃的果子上一點嬌艷的紅，讓人心生歡喜。滿滿一大筐梅子彌漫著特有的香甜氣息，忍不住剝開嘗一個，哎呀呀，酸！又有著成熟梅子的飽滿香氣。

我們一邊聊著家常，一邊耐心地用牙簽挑出梅子細小的蒂，清洗后等果實們慢慢干透，稱量配比冰糖、米酒，裝瓶封缸，其他的就交給時間，等待時光賦予它的滋味?！伴T外薔薇開也，枝頭梅子酸時。”這些平常生活中流淌的瞬間，不就是詩嗎？

親愛的孩子，一定記得，來嘗一杯詩歌釀的甜酒。

多美好的事，兒童，詩歌，還有美育

詩就是生活，就是流淌在生活中的擊中你心靈的小浪花。對于兒童來說，理解和感受美是“自我教育的強大源泉”，同時也是美育不可缺少的一環。

美育，又被稱為美感教育，即通過培養人們認識美、體驗美、感受美、欣賞美和創造美的能力，從而使我們具有美的理想、美的情操、美的品格和美的素養。一般的定義認為美育指“藝術教育”“美感教育”“審美教育”“審美觀和美學素養教育”等。廣義的美育，則認為是“將美學原則滲透于各科教學后形成的教育”。強調美育對詩意人生的促進功能，已成為現代美育的核心。

德國古典文學和古典美學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席勒1793年以書信體寫成的《審美教育書簡》一書，第一次在美學史上提出了比較系統和全面的美育理論，從理論上深刻闡述了美育的必要性和美育的意義。我國近代教育家蔡元培先生又將美育更為本土化。他曾提出過著名的“五育并舉”的教育方針，其中美感教育是極有特色的教育思想，尤其以“以美育代宗教”的主張聞名。他提倡“以美育代宗教”，“鑒激刺感情之弊，而專尚陶養感情之術，則莫若舍宗教而易以純粹之美育”。在蔡元培看來，以美育代宗教，使國人的感情勿受污染和刺激，使其受藝術熏陶而純正，滿足了人性發展的內在需求。

在當今的時代背景之下，美育更是可以陪伴孩子一路成長的良師益友。詩歌的閱讀，本質上就是美的體驗。讓兒童進入詩歌，就是讓兒童享受詩歌所帶來的心靈自由和愉悅，既是詩歌本身的審美性決定的，也是兒童心理發展的需求決定的。

詩歌當中對細節的重視，對美的各種體驗與表達，對美好的期盼與向往，更是一種力量，與兒童成長向上的力量互相契合。而且這些都是多美好的事啊，兒童，詩歌，還有美的教育。

詩歌是多樣性的美，無論是體驗還是表達

詩歌是什么？并不是那些刻板又無趣、需要背誦的文字，而是詩人記錄下的美的瞬間體驗，并經由這么美的漢字傳承而來。詩歌從來不是比賽，各有其美，美美與共。有的是大白話，有的像謎語；有的就像發生在眼前，有的縹緲如回憶?！芭e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同樣是寫星星，芬蘭詩人索德格朗這樣寫：夜色朦朧，我在臺階上諦聽，星星蜂擁進花園，我卻佇立于黑暗。聽，一顆星星濺落！你別赤腳在草坪上徘徊，我的花園里布滿星星的碎片。（張謳譯，選自《20世紀世界女詩人作品選》）

星星濺落，似乎易碎；擁進花園，似乎好奇，猶如調皮的小精靈們來到這深夜的小花園做客，當心，別踩到星星的碎片。詩人的俏皮提醒，讓我們猶如沉醉仲夏夜之夢中。

同一主題，換種中國式的詩意表達: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椗?。（杜牧，《秋夕》）

同樣是小兒女情態，猶如看到流螢點點中，那個手執輕羅小扇的少女。

星星的碎片與點點流螢都是詩人比擬的相似形態，兩首詩中同樣也將重點放在了人物之上，夜色、臺階、花園、草坪、畫屏、扇子、流螢之外，更是景里有人，物外有人，那個提醒你別赤腳踩到星星碎片的孩子，那個撲罷流螢坐下仰望星空的少女，呼之欲出。

詩人來自中西，年代也相差甚遠，詩歌詞匯、風格、表現手法迥異，但都在描繪那些有星星的夜晚里發生的美好的事兒，同樣關注天真純粹的小兒女的詩意體驗。平常的日子里，那些靜靜流淌的詩意。

對于兒童來說，詩意的發現與體驗，是成人世界可以送給他們的禮物?？梢韵蛩麄鬟f：詩并不只在遠方，就在自己的生活當中。最簡單的就是，今天就跟孩子們分享一首詩，讀給他聽，和他一起讀，一起體會詩歌的細節，詩歌的傳達，詩歌的美。

詩歌的美育，是陪伴人生旅程的療愈

美育，不能從小紅書和短視頻中獲得，太過具象的體驗反而會損失對美的自我體驗與想象空間。對于兒童而言，理解和感受美是“自我教育的強大源泉”，同時也是對他們人生中困頓時刻的療愈。美，雖然細膩但并不柔弱。詩歌的美育，同樣可以給兒童力量與信心。

世界上最美的東西并非由粒子構成。

它是那些

目睹自己世界崩塌的人身上的力量，

他們摯愛過的一切被碾成千萬碎片。

然而每天早晨，他們醒來重建

他們的生活，從頭再來。

哀悼所失

平靜而沉默。

我從未見過

比這更驚人的美。

（【巴基斯坦】努爾·烏納哈，王亞鴿譯，《無題》，選自《昨日我是月亮》）

給兒童的詩歌并非只能是粉色款，悲傷、哀悼、失去、陰暗都是世界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交給他們火種。蘇醒、重建、從頭再來，這些都是可以經由兒童的閱讀經驗與生活經歷中去體會的，也許平靜而沉默，但是一種“更驚人的美”，這是一種更高階的美感體驗。

在“六一”這個屬于孩子的節日里，我想送件特別的禮物給你們：那就是詩歌。

這一杯詩歌釀的甜酒里，有春風十里，夏日悠長，秋天一枚小小的銀杏果，冬天一朵冰涼的小雪花，有細節的發現，詩意的體驗，更多的是像釀酒一樣把自己交給時間。

多希望你也能喜歡這朵母語的玫瑰，精神萃取的鉆石。比起你喜歡的玩具，詩更像個有魔法的未知數，時間的緩慢發酵將會告訴你詩歌的滋味。所以，把自己交給詩歌，把其他的交給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