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海韻
波斯菊挨著三色堇,矮牽牛擠著鳶尾花,夾竹桃在道路盡頭自顧自地美麗著,春日的小城,被五彩繽紛的花卉妝點得生機勃勃。在一個晴暖的夜晚,我攜母親走出家門,沿著小城的街道,去感受春日的熱鬧。
灑水車剛剛駛過,白改黑后的柏油路面微濕,潔凈清亮得宛如夜空。街燈陸續亮起,點亮小城的夜。人行道上,落葉被清潔工殷勤地掃去,有小孩子嘰嘰喳喳地討論垃圾分類桶的顏色。我緊扣著母親的手緩緩走過,她也像個孩子般這兒瞧瞧那兒看看,一家新開的店,一棟新蓋的樓總能引起她極大的興趣。
春節的氣氛還未散去,喜慶紅彤的裝飾還擺放在店面里,招攬客人的廣播里依舊大聲放著恭賀新禧的音樂。母親忽然想起什么,說:“你還記得嗎,以前有對雙目失明的老人,晚上都要搖著銅鈴上街,你說這么大聲的音樂,別人還怎么聽得見他們的銅鈴聲呢?”我笑了,指了指地面,一條鵝黃色的地磚如綢帶般長長地延伸出去。“媽媽,這是盲道,用來引導盲人前行,盲人上街早就不用靠鈴聲提醒行人避讓了。”母親似乎還不滿意,又問:“萬一有誰占用了盲道呢?”我寬慰她說:“不會的,現在商家都很自覺,城管部門也時常檢查,占道經營的現象已經不存在了。”
路過公園的時候,我提議進去逛逛,公園年前翻新了,她還沒有去過。廣場上有人在跳舞,她看了一會兒,像發現了新大陸。“喲,還分了不同舞隊。這邊節奏慢,那邊節奏快,連裝束都各有特色。”我打趣她道:“這邊跳的是民族舞,那邊跳的是爵士舞,還有鬼步舞、健美操,有沒有興趣加入?總有一款適合你。”她滿口答應:“好好,講衛生、重健康是吧,現在都提倡這個。”
柚子樹花開了,細細的小花跌落在石刻棋盤上,楚河漢界的對峙里多了幾分溫柔。我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母親貼心地提醒:“該走了,春季蚊蟲多,你這體質又最招蚊子,免得被咬得大包小包的。”結果卻引得下棋的人哈哈大笑。“志愿者們每周都來排查消殺呢,蚊子怕是要斷子絕孫了!”
回去的路上,母親毫無倦意,在前面走得飛快。我跟在她身后,著急地喊她:“媽媽,慢些。”母親回過頭,笑著說:“你小時候啊,這條路剛動工,你淘氣,每每都要跑出去看修路工人,塵土飛揚的馬路上,我追著給你喂飯,叫你慢點,別跑那么快。轉眼都二十多年了。”
馬路上車子一輛接著一輛,燈柱晃動匯成了一條流動的河,行道樹上懸掛的霓虹彩燈在風中拂動,像極了岸邊的柳條兒。母親站在樹下,眼眉彎成新月。
“媽媽,今天開心嗎?”
“開心。”她笑吟吟地看著我,“女兒長大了,漂亮了。”
我心里仿佛被什么東西擊中了一般。二十多年來,我和小城一起成長,從蓬頭垢面的小女孩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又何止是我?
未退休時,母親在政府部門工作,開路、招商、創衛、創文……建設小城的每個重要時刻她都親歷并參與了。每天迎著小城的朝霞出門,踏著小城的月色歸家,小城何嘗不是她付出辛勞與汗水苦心培育的女兒?
夜深了,星斗滿天。我仰起頭,高樓聳立,春風吹樹,是誰為小城繪制出了幸福的藍圖?春夜靜悄悄,暖融融,創衛后的小城徐聞又孕育著一個璀璨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