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相依為命（三首）

◎董洪良

[另一種相依為命]

這些年他和影子相依為命——

有很多次他都為身體中

的影子設下一個個善良的騙局：

你看你多么幸福

總是躲在暗處不經歷風雨

而生活之重，也壓不彎打不碎

你的骨頭——哦，你不一定有骨頭！

而影子相信了，因為陰雨天

影子是不需要四處游蕩的

只有見光的時候，包括燈下

它才奔跑在軀體的前面

或者像個依附者尾隨其后

可它又不能為他具體做些什么

“已經融為一體和密不可分了”

有一次，他酒后站上露天高臺

張開雙手，憤懣又無助地

迸喊出一句悠長的“啊——”聲

恍惚間，差一點兒就失足掉下

危險之中，沒有人來幫扶和拖拽他

只有影子跟隨他一起搖晃

拼命地穩住重心和一再后退

并順勢輕輕地摟了他一下

他回過神的一瞬，總覺著

欠了影子一個生死相依的擁抱

[雨雪]

兩種不同的形態共存

像眼里的雨，下得多了

就會漸漸升騰起太多霧氣

相反，如果它遇冷就變得愈加

慌慌張張，如一枚枚冬天的骨片

跌跌撞撞一路撒向人間

就這樣，一旦飄落入地

見到親人便一下融化

連骨頭也沒看見就抱在一起

那么多年了，我僅有一次

見過母親眼中寒氣一閃一閃

像目送一枚雪瞬間汽化

她悲戚的樣子，與我們

丟失了最珍貴的玩具和寶貝

沒有兩樣

[截句]

一個人獨自孤獨不算什么

可怕的是，他在人群里一下走散

一個人不愛別人不算什么

可怕的是，愛了一會兒不愛一輩子

誓約包括了謊言

刀鋒會直抵喉嚨——

火中取栗不外如是

你我相逢，而后轉身亦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