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城市更新內涵解讀與實踐探索

薛巍，中煤科工重慶設計研究院（集團）有限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歷任大型國有設計院總建筑師20余年，國家一級注冊建筑師、教授級高級工程師，中國煤炭建設協會第六屆勘察設計委員會輪值理事長，重慶市土木建筑學會第三屆副理事長，第六屆重慶市建設工程勘察設計專家委員會建筑規劃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重慶市規劃委員會專家委員，重慶市城市設計專家，重慶市城市更新專家，長期從事城市規劃、建筑設計與管理工作。作為項目負責人完成數10項大型建筑工程設計項目，主持設計的工程獲省部級（行業）以上優秀設計、咨詢、競賽一等獎9項、二等獎10項，發表論文、專著、標準、課題共20余項。

隨著社會經濟快速發展和城鎮化水平顯著提高，我國城市發展已逐步從“大規模增量建設”邁入“存量提質改造”階段，黨的“十九大”和“十四五”規劃更將城市更新行動列為重要的國家戰略。我國城市在過往快速發展過程中，痛點、難點日益嚴重且錯綜復雜。如何清晰理解城市更新的豐富內涵，通過技術路徑和設計產品的創新解決城市建設現存的一系列問題？帶著這一疑問，《城市建筑空間》雜志采訪了中煤科工重慶設計研究院（集團）有限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薛巍，探索新時代城市更新工作的實踐路徑。

新時代城市更新的新認知

UAS：近年來，幾乎每個城市都在大力推進城市更新，重慶更是成為城市更新首批試點城市，積累有較多寶貴經驗。您如何看待新時代城市更新與傳統城市更新的差異？從城市更新事件背后的內涵邏輯談一下您的觀點？

薛巍：從城市誕生起就面臨著更新，我們應充分把握新時代大背景下城市更新的新內涵。

傳統意義上，城市是大型人類聚居地，也是一個復雜的巨系統。城市有歷史、現在、未來。時代不同、體制不同，人的需求也不同（有物質、文化、信仰等方面差異）。隨著社會發展，城市的發展迭代生生不息，在新陳代謝、蛻變的過程中固然會產生痛點、難點與病垢，但同時也鑄就了城市有機更新發展的內在驅動力。

新時代城市更新與傳統意義城市更新有很大差異，與歐美國家城市更新更存在內涵差異，總結起來有以下5個重要的新屬性。

1）國家治理制度變革需求 新時代城市更新是國家發展到當前整體國民經濟水平的制度革新，是兩個“百年目標”、黨的“十九大”及“以人民為中心，人民城市人民建”的目標要求。城市更新不僅僅是技術手段的變革，更是新時代規劃政策、土地政策和資金政策等一系列社會治理的創新。

2）經濟發展構建調整需求 新時代城市更新肩負著城市高質量發展的重任。當前我國城市建設已從增量快速擴張向存量優化提質轉變。重點思考“土地財政”帶來飛速發展之后的經濟戰略和城市更新背后的財稅邏輯是核心之一。城市更新不僅是對既往高速度建設城市遺憾的補課，更是對新形勢下城市運營的提級。

3）社會主義民生訴求 人民城市為人民，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城市更新的核心要義。新時代城市更新是一項民生工程，著力完善城市生活、產業、生態、人文、安全、交通“六大功能”，塑造有溫度的城市更新行動，其根本目標是建設更好地為“人”服務的城市。

4）沒有固定的更新復制路徑 城市更新本就是以問題為導向的行動計劃，針對每個區域的更新均是專屬的“更新路徑”，如充分尊重原有重要的“正向”屬性；發掘重要的內驅力量著力點；必須糾正的“負面”現狀（如亂停車、不愛護環境等）。城市的復雜性與城市生活的多元化造就了不同的城市風貌，也帶來了不同的城市問題。城市更新的特色在于“定制”，而不是批量“復制”。

5）“隱形”的更新策略把握 更新過程對城市發展脈絡、在地人文精神的沉淀及友好社區“熟人社會”的構建等，不同于傳統的工程設計思考模式，更需要從社會學、組織學、人文地理學等多維度思考。從文化的角度分析城市更新是對不同時間范圍內，城市內部文化進行維護和完善的過程，對一個城市所有文化的繼承和發揚要實現城市更新能達到新與舊之間的有機融合，從而實現城市內“安居樂業”的景象。

本人理解的新時代城市更新是綜合的城市社會治理事件，涉及的人、事、物繁雜，也是城市化“下半場”的關鍵性歷史進展，關乎我們捍衛城市化“上半場”的建設成果。

新時代城市更新的技術路徑

UAS：新時代城市更新在內涵上與傳統城市更新有非常多的不同點，在進行城市更新設計時，需采用何種技術路徑？

薛巍：基于新時代城市更新的高目標和復雜性，單純的技術路徑已無法完全勝任，這是一個社會事件行為，需要多方合作、共同努力方能完成，可從以下7個層面總結概要路徑。

1）整體研判 我國幅員遼闊，城市類型眾多，每個城市的發展水平、更新訴求、人文地理均存在較大差異。針對現狀梳理更新的主要矛盾述求、制定有的放矢的更新策略，做到切實解決更新過程面臨的輕、重、緩、急問題。要有“自上而下”的觀念，站在總體層面考慮局部問題，城市更新與宏觀戰略相契合是城市更新的基點。

2）城市體檢 城市體檢要做到系統性，從問題導向出發，分宏觀（城市）、中觀（片區）、微觀（社區）3個層面進行體檢。城市體檢要做到常態化，如宏觀層面一年體檢1次、中觀層面在每次更新前體檢。城市體檢同時要具備“自下而上”的意識，立足具體問題的梳理，具有針對性方可有效落地。

3）規劃先行 從目標導向出發，以“十四五”規劃、兩個“百年目標”及“推動高質量發展、創造高品質生活”為指引進行建成區的更新規劃。存量更新規劃應是未來規劃部門的工作重點，要為城市更新提供區位、時間、目標等宏觀和中觀層面的導引，全城“一盤棋”思考。

4）多方共營 宏觀層面先期以行政導向為主，后期以各方“共利”持續有機更新為主；中微觀層面依托技術綜合服務團隊帶動全民參與，多方聯動。“三師”進社區就是典型的綜合服務團隊構建，形成群眾、“三師”、政府、平臺公司、金融機構等多元主體協作團隊，調動各方積極性，建立平等協商機制，實現決策共商、目標共識、發展共建，共同推進城市更新。同時要有全體系聯動機制，才能做到有效整合資源，高效發揮效能。

5）分類施策 通過對城市更新項目的體檢和分析，對不同類型的項目分類施策。既要做到因地制宜，區分重點和一般項目，“一區一策、一地一策”；又要突出項目所在片區和社區（街區）的文化與個性，保留生態環境特色；還要考慮項目的科學統籌、分期建設。

6）法定政策配套 目前各省市均出臺了相應的更新導則和指南，很好地指導了更新行動。但從長遠思考，與法定層面的導則制定還存在一定“間隙”，如更新單元如何實現在建設指標、建管控制等層面的單項管控，如何解決歷史問題等，這些均為制約最后實施方式的關鍵要素，如何“破冰”仍待深遠思考。同時應注重保障體系的建設，從體系上建設有效的政策配套才是可持續運營的保障。

7）自主更新導引 一味的單向財政投入不可持續，要充分調動更新要素，使之相互之間產生聯動和激發，力爭“共利”更新策略的制定。發揮更新行動各方的“共利追逐點”，激發主導人群的自主更新熱情，以達到自動持續更新的理想狀態。城市更新要牢固樹立公眾參與理念，將城市更新與社會治理、資本運作、文化建設等相結合，真正做到提升城市綜合治理能力，保障高品質城市運營。

新時代城市更新亟需創新產品

UAS：針對新時代城市更新規劃的高目標和復雜性，能否結合貴司參與的城市更新實踐項目，介紹設計機構應如何從產品創新角度回應和解決？

薛巍：近年來，中煤科工重慶設計研究院（集團）有限公司秉承“讓城市綠色智慧，讓生活美好幸福”的理念，全力匹配城市發展戰略，緊扣時代脈搏，深度賦能城市更新工作。公司作為成渝地區較早參與城市更新實踐的中央在渝大型設計企業之一，在城市更新和城市建設發展目標之路上已取得階段性成效和示范性成果，并結合實踐總結形成四大創新產品服務體系。

1）多學科參與、多維度思考 城市更新是重大的綜合性事件，作為設計咨詢機構，首先應脫離單純的工程設計思維，發揮大院人才優勢，從多學科、多維度進行策劃、規劃、工程設計、運營，形成包含社會學、經濟學、組織學、工程學的綜合咨詢團隊，從行政導引、公眾參與、社會公共屬性等維度制定更新方案。

2）基于建筑師負責制，多方參與的全過程工程咨詢 “建筑師負責制”是國家前沿性改革措施，是建筑業發展由粗放式向精細化轉型的必然要求，需建筑師承擔更多責任，以更好地保證建筑的品質和質量。

首先，“建筑師負責制”下的工程組織模式優化升級成為必然趨勢，“建筑師負責制”將勢必打破原有條塊分割式管理模式，與全過程工程咨詢等新型工程組織模式相契合，共同推進業務模式創新升級；其次，多方參與的全過程工程咨詢是將投資咨詢、招標代理、勘察、設計、監理、造價、項目管理等業務資源和專業能力進行整合，實現項目組織、管理、經濟、技術等全方位一體化，符合城市更新對于多專業融合的需求。

3）基于設計牽頭的EPC工程總承包服務 與“建筑師負責制”相配套的是設計牽頭的EPC工程總承包模式。“建筑師負責制”下的“建筑師”是指一個以具有注冊建筑師資質的責任建筑師為核心的社會咨詢團隊。在該團隊中，責任建筑師發揮主導、協調、監督作用，咨詢團隊或個人對其成果的專業性、正確性及完整性負相關責任。因此，以設計牽頭的工程總承包模式，是對傳統發包方式的變革，在解決傳統各階段分開承發包弊端、最大限度應對上述挑戰的同時，也解決了施工企業對建設目標體系理解不深的缺陷。

首先，設計牽頭工程總承包項目具有人才、成本管控、技術創新等優勢；其次，工程總承包模式下，設計與采購、施工的結合與集成，可提高設計質量、優化項目周期及節約成本等；同時，借助總承包方優秀的項目管理能力，由其承擔不同單位間復雜的協調統籌工作，可極大優化城市更新項目的管理水平，減輕業主方的管理壓力。

4）基于數字孿生城市的全生命周期數字化管理平臺 首先，一個強大的數字化管理平臺，橫向聯系多方責任主體（政府、業主、建設方、第三方），縱向鏈接建設全過程（規劃、設計、施工、運營），可實現更新項目全生命周期里的碎片化信息的互聯互通；其次，建立城市更新數據資源庫，通過輕量化、GIS等引擎構建面向城市級、片區級、社區級的城市更新數字孿生底座，從底層數據采集到云端數據處理、分析、存儲，形成針對不同應用場景的數據資源庫，能夠與數字孿生城市無縫鏈接。而且，全生命周期數字化管理平臺還可以提高設計、建造、運維全階段的實施效率，便于安全城市的打造。

新時代城市更新的實踐探索

USA：近年來，您在城市更新領域開展了哪些設計探索？

薛巍：近年來，公司在城市更新領域進行積極探索，典型案例如下。

1）歷史文化遺存類更新實踐探索：巫溪大寧古城復興規劃與更新。項目位于重慶市巫溪縣，占地規模1.4萬km2，作為三峽庫區唯一未被淹沒的古城，其深厚歷史價值和文化底蘊不言而喻。更新設計有三大創新點：①溯源城史，復現古城空間格局，再現古城底蘊濃厚的歷史記憶；②文化賦能，融合巫咸文化體驗，在空間格局中，融入巫咸文化本源，以文化為空間賦能；③生態賦能，構建山水大寧八景，尊重山水格局，延續古城景觀體系，構建大寧山水畫卷，將大寧古城打造為巫溪縣域旅游新格局的發展中心。項目亮點為：規劃引領，重在管控；巫咸可問，溯源古城文脈，積淀巫咸文化元素；溪澗且留，保護山水格局，追溯古城繁榮盛景。項目必將成為踐行國家生態文明建設、堅持文化自信、推動城市更新的又一典范（見圖1）。

1巫溪大寧古城復興規劃與更新

2）渝中母城之巔更新實踐：大鵝嶺視野下國際村社區更新。項目位于渝中母城之巔——國際村片區，建筑規模13.8萬m2，周邊文旅產業豐富，具有濃厚國際文化歷史底蘊和重慶特色山地風貌。項目立意于“山城味，國際范”，講好重慶老故事，帶來國際新體驗，“山城記憶街市+開放式居游博物館+國際交流會客廳”，讓故鄉時光在此流淌，讓國際文化在此徜徉。項目采用留、改、拆、建、租、置、征、修等工作方式，引入社會資本、多方參與等更新模式，打造渝中首個“集大成”的城市更新典范（見圖2）。

2大鵝嶺視野下國際村社區更新

3）綠色低碳+數字化更新實踐：中國煤科和平里院區更新。項目位于北京市朝陽區，建筑規模7.3萬m2，和平里院區更新是以記憶傳承、綠色低碳、科技賦能為更新思路，為科研人員創造搞科研、做試驗、促創新的工作環境。比如保留并強化工業建筑語言，讓原有的建筑記憶得以傳承；通過建筑降耗和再生能源利用，將液化樓打造成綠色產能建筑。通過數字化設計技術，實現現狀全景數字沙盤，同時數字團隊利用攝影測量法“三維掃描”現狀建筑，取得高精度數字模型（見圖3）。

3中國煤科和平里院區更新

中煤科工重慶設計研究院（集團）有限公司將在過往實踐的基礎上，充分發揮公司人才智力支撐作用，爭取為我國的城市更新實踐提供更多的“中國煤科重慶設計院樣本”，持續深入城市更新實踐，通過系統技術路徑和創新的產品服務類型，聚焦高質量發展、高品質生活主題，推進新時代城市更新，讓城市綠色智慧，讓生活美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