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看的詩[組詩]

■ 李 看

故 鄉

像所有的大馬哈魚

都牢記著，自己世代相傳的出生地

成年后，它們

棄海溯河，哪怕歸途兇險

哪怕命懸一線，它們棄海溯河

就像姥爺說起太姥爺

身埋異地多年，起骨遷回老家

四個壯漢抬著大棺材

去時，空棺歇了幾歇

回來時，輕松得一路小跑

我們的故事

我看一本書時，喜歡從后往前翻

這讓我有了異于常人的故事——

美滿結局的愛情開始相愛相殺

死去的好人從墳墓里爬出來

遭各種各樣的罪

我看一個故事，從哪里開始并不重要

就像此刻，我在四月寫六月

我知道六月的我一定一邊忙著緬懷丟在四月的愛情

一邊忙著讓身體重新開出荷一樣的花

八月還有那么多采摘蓮子的人

讀 詩

讀一首詩——

她說：不擅長交際

不善于和別人交流

情愿一個人讀書、寫字

兩年的時間，除了詩

還做了什么

那些曾經沒有詩的歲月呢

同樣的問題困擾著我

簡簡單單地到來，卻最終迷失

曾經心心念念地被忽略

忽略的，漸漸成了所愛

寫詩，會從一朵花的身上看到自己

會通過一只螞蟻看到大多數人的生活

會從一個文字觸摸到另一個文字

并給它們命名：李看的詩

——還有你

說了這么多，無非想告訴你

遇到我這樣的女孩

你若把她放進一首詩，她可以把自己埋在那里

我有一點點想你

江北的綠是一點一點的

先是河水 隨后一路楊柳婆娑

接著少女的桃花眉 桃花腮 桃花唇

滿大街隨處可見

粉粉的很好看

再往前 就是城外山了

山路崎嶇 白石陡峭 狐貍

有碧綠的眼睛

我來看你

你不要只開1朵 也不要

23456789 朵 我要

那么多 那么多桃花

能將一生埋下

陽臺上的茉莉

大棵的像媽媽，小的像女兒

都有清秀的枝葉，細細的香

都有掉落枝頭也完整潔白的花

當媽媽一朵一朵地撿起

又一朵一朵地擺在窗臺

她凝視它們，我凝視著她

多像它們中的一朵

即使在她的丈夫嫌棄她沒有別的女人溫柔

懶得再看她一眼后

依然玲瓏，白皙，精致

依然風生水起做著自己的小生意

此刻，風吹起她的鬢發

有一些些的灰，可我還是覺得好看

如果時光就此停頓

茉莉花將永遠雪白，媽媽

將永遠是站著，女兒將永遠越過她的后背看著

慢

在植物中，時間變慢了

你說，樹木環繞，花境參差

在四面八方的光亮里

它們打開直立的或彎曲的耳朵

傾聽——

時間會順從它們的枝葉

曾經的某一天在視野里明亮

好吧，就讓我長成你凝視里的銀杏、香樟、接骨木——

不需要看著我的葉子變成銀白色

我只要你視野里的這一天

我要這一天

夠我花開、結果，夠我

化為塵土

清 晨

一個從夏天來的人

走向初秋的樹林

沒有落葉鋪地，晨光中偶爾落下的葉子

仍有淡淡的光澤

樹梢上的鳥鳴一陣陣向周遭溢漫

一個人站在一棵樹的陰影里

鳥鳴聲壓得胸脯起伏不定

撫摸葉子的手指開始有失血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