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榮生的詩[組詩]

■ 傅榮生

我在此

剛剛說出：我在此

地址就被春風動了手腳

我從深深的巷子里走出

不停地問路于木槿、山櫻、藍莓

和麥苗

它們素樸、誠實的樣子

像是知道我要去的地方

只有離岸的鸕鶿

掖著一小截明晃晃的光陰

左顧右盼

在成子湖邊

最信賴的那塊石頭還在

它曾做過我的郵差

空白，或安撫

在石頭和落日之間

一只白鷺從低處起飛

打開了湖面的靜寂，與遼遠

接著，又有兩三只白鷺

突然從水岸飛起來

翅膀拍打著黃昏

是的。僅僅這兩三只白鷺

就挪動了成子湖

在人間的位置

西邊雨

每一滴雨都是有身份的

當它落進我們體內的時候

落在高處或低處

明處或暗處

都是有講究的

只是更多的時候

我們僅僅把它當作雨

而忽略了它的來意

局外人

風吹過我時

身旁的稗子點了下頭

仿佛它在替我活著

風吹過荒坡時

和一棵山楂糾纏了很久

彼此都不愿松手

風像是知道

作為局外人

我只有點到為止的空曠

立 春

后山腳下的殘雪

像臘月流露的心情

時間已經解凍

并掌控著新的流向

萬物各有期待

春聯里，取暖的漢字

已經發芽

滿河谷的石頭

仿佛從冬天的講述中

提前趕來

背 影

一定不要轉過身來

就這樣多好

在歲月的背面

春燕呢喃，草木返青

被借用過的小河

仍沿著比喻的方向流著

如果你轉過身來

我的眼睛就會結冰

仰望過的那片天空

就會枯草連連

散養在后山的那匹白馬

也會絕塵而去

啟 示

風，如果刮得再大點

身外之物

就要飄出人間

憑欄處

羊群緩慢地靠近善良

那片潔白

仿佛已經一無所有

泊在真相里的野葵

像被反復吟誦的詞語

磨損的部位

發出黃金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