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尹翔學
那時我二十來歲,喜歡西裝革履,說走咱就走地坐火車北上。車上旅客稀少,我便挑車廂中段靠窗的座位坐下,悠閑地欣賞窗外的風景。
想不到火車停靠一個大站時,蜂擁上來很多趕回家過年的民工,一下子將我的周圍坐滿了,連過道上都堆滿了用蛇皮袋裝的各種行李,一股股汗臭味彌漫開來……
大約凌晨兩點多,我微睜惺忪的眼。凡在旅途中,我都睡得很淺。我發現過道上多了三個異樣的男青年:前面站著一個張望著車廂前面,后面站著一個張望著車廂后面,中間貓著一個正低頭耐心地撥弄一個民工的褲頭表袋。壞了,遭遇了列車上的慣偷團伙!那青年民工仰頭沉睡,鼓脹的表袋露財了。
一卷三指寬的大額鈔票露了頭,不久又現身四分之一,眼看著他一年的辛勞就要打水漂了。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遭遇的最大危機,仿佛感受到了武力對決。不行,在我眼鼻子底下,不能讓這惡行得逞。可眾人皆睡我獨醒,火車“哐當、哐當”的行進聲顯得異常清晰急促,似乎要帶動我的心跳加速。大喊抓賊肯定不是行,他們一般都身藏折疊刀。那時還沒有安檢措施。得想辦法智取,而且還要快!我假裝突然醒來,向窗外望了望,再緊張地站起來,一一推推身旁民工的肩膀,焦急地大聲喊道:“你們都快醒來,就要到站了!”
那行竊者慢慢站起來,惡狠狠地盯著我看了一會,然后疑惑地問我:“你跟他們是一起的?”
我當時雖然很害怕,但有常出門遠行的經歷,多少有點定力。我盡量控制自己不發出顫抖的聲音,點頭懇切地回答:“對呀,我們都是一個村的。”
幾位民工先后睜開了惺忪的眼。那位仰睡的民工似乎感覺到表袋里的錢擠出來了一些,頂到了肚皮,感覺不適,便順手將錢推進狹窄較深的表袋里。
那三人只得相互使使眼色,悻悻地空手離開,還不時回頭張望,有威脅,也有不甘。
阿彌陀佛,我經歷了一次重大洗禮,民工們逃過一劫,慣偷們算少了一樁孽緣吧。
后來我想,我與民工們的裝束和氣質完全不同,可能誤認為我是帶他們出來打工的小工頭。否則的話,我不敢想象。不過此事,確實提升了我應對危機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