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五旬外賣騎手的詩和遠方

閆春旭

“每天我都能遇到/一個個飛奔的外賣員/用雙腳錘擊大地/在這個人間不斷地淬火。”

這是詩歌《趕時間的人》中節(jié)選的片段，沒有華麗的詞藻，也沒有蕩然的言語，有的只是樸實人生所勾繪的“字字珠璣”。

也許有人會好奇，“平凡職業(yè)”是由誰在為其訴說苦難，又是誰在為“苦難百姓”道出質(zhì)樸人生，加以頌之？

其實，這段真實描繪外賣小哥風雨無阻工作日常的小詩，是出自蘇州一位54歲外賣騎手王計兵。

走紅之路，不忘初心

王計兵是徐州邳州人，目前在蘇州昆山生活。從2019年開始，王計兵風雨無阻地送起了外賣。而《趕時間的人》就是他成為外賣騎手半年后的一天夜晚撰寫成品的。

那天晚上，王計兵正送一份外賣，“那是一個老舊小區(qū)，我爬到六樓敲開門，屋里的主人一臉茫然地告訴我不是他點的外賣。”王計兵再聯(lián)系顧客，顧客才說寫錯了地址，然后又重新填寫了地址，但是他又爬到一棟樓的六樓后，發(fā)現(xiàn)新地址還是錯誤的。

喘著粗氣的王計兵又一次確認地址信息，第三次爬上另一棟樓的六樓后才把外賣送到顧客手中。看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王計兵的內(nèi)心難受極了，“我把所有力量都用上了，飛跑著爬樓，但還是趕不到目的地，手中的另兩單外賣也都超時了十多分鐘。”

在這種情況下，王計兵寫下了“從空氣里趕出風/從風里趕出刀子/從骨頭里趕出火/從火里趕出水”的詩句。

讓王計兵沒想到的是，這首名為《趕時間的人》的簡單小詩，讓他在網(wǎng)上走紅了。2022年7月20日，這首不足百字的小詩被詩人陳朝華分享到微博，引來2000多萬網(wǎng)友關注，10多萬網(wǎng)友轉發(fā)點贊。王計兵很意外，“可能是我的故事感動了別人，大家的留言鼓勵都讓我感到很溫暖，但同時我也有點慌，擔心自己的作品不能讓所有人都喜歡，害怕愧對大家。”

走紅一周后，王計兵先后收到六家出版社的出書邀請，但他拒絕了后面五家。王計兵曾說：“我剛開始寫詩時就有出版詩集的夢想，這次看到一家出版社愿意幫我出版詩集，特別開心，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他認為自己寫的詩只能夠出一本詩集，不夠出兩本的容量，所以他拒絕了后面五家出版社。

因此，王計兵還對被他拒絕的出版社表達了歉意，“有一家出版社是我多年好友推薦的，還有家出版社是一位老師級的詩歌前輩努力爭取來的，我很感謝他們，但我若答應了自己又拿不出好作品，就有愧于大家了。我很清楚自己是誰，也很清楚自己詩歌的數(shù)量和質(zhì)量。感恩所有關心我的人，如果我做得不像大家想象中那么好，希望大家能夠?qū)捜堇斫猓沂且粋€普通人，有一個普通愛好，并且堅持了下來，就這么簡單。”

熱愛不止，寫作不息

王計兵出生在徐州邳州的一個農(nóng)民家庭。因身體較弱，他初二被送去上了武校，兩年后又外出打工，先后到遼寧、新疆、山東等地打拼，干過鉗工、砌過土坯。這段經(jīng)歷，讓他深刻意識到讀書的珍貴。每天忙完后，王計兵總會到舊書攤淘書，無論是高中語文課本還是小說、散文書，他都會買來讀。他時常坐在公園的路燈下，看到很晚才回去，《平凡的世界》《活著》等成了他最愛讀的書。

工作之余，王計兵把每天的日常生活寫成小說拿給工友們看。在工友的鼓勵下，他嘗試投稿，比較幸運的是，他寫的一篇反映蘇北農(nóng)村日常生活的微型小說被鄭州《百花園》雜志刊載，他還拿到了25元稿費。后來，他又陸續(xù)發(fā)表了十多篇小說。2002年，王計兵到蘇州昆山發(fā)展，他擺地攤、撿破爛、開租書屋……工作時他總是隨身攜帶一支筆，有了靈感，就從身邊的舊書上撕下一張紙寫下來。寫完后，他再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寫過的東西朗讀一遍。

王計兵喜歡寫作，但最開始，遭到了家人的反對。父親認為他這是“不務正業(yè)”，應該好好干活，還一把火燒掉了20萬字的稿紙。王計兵看到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后非常傷心。王計兵稱：“妻子一開始也不理解我的做法，她發(fā)現(xiàn)我在寫作，會故意把手里的東西丟在地上，發(fā)出很大聲響。”

遇到這種情況，王計兵會把寫好的作品讀給妻子聽，妻子郭依云總是搖搖頭說：“整天窩在家寫東西，這不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你又不是作家，我不相信你能寫出好文章。”但對王計兵來說，寫作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為了不影響家庭和睦，王計兵會悄悄地寫，每次看到妻子過來，他便趕緊把紙和筆收起來。他曾當著妻子的面發(fā)誓：“我以后再也不寫了！”但他發(fā)現(xiàn)如果不寫東西就會心癢難耐，所以最終還是偷偷地堅持下來。

逝者如斯，過眼云煙

來到昆山發(fā)展后，王計兵買了一臺電腦，他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當時QQ空間比較流行，看著人家玩我很好奇，就模仿著在QQ空間發(fā)了一些文章，經(jīng)常引來好友點贊和評論。”

后來，王計兵遇到一位運營私人論壇的朋友，在這位朋友的邀請下，他開始把寫的詩發(fā)到論壇里，版主看到后會給他評論、置頂、加精等，這也激勵他創(chuàng)作更多作品。時間長了，王計兵又接觸其他論壇，不停地在各個論壇里發(fā)帖。他會把論壇里的素材和網(wǎng)友評論當成靈感，然后結合自身經(jīng)歷創(chuàng)作出新作品。

王計兵最初模仿詩人汪國真的寫作風格，后來根據(jù)日常生活寫一些有趣的事情，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風格，并在一些大賽中獲獎。王計兵曾領到一筆3000元的獎金，他又加了錢給妻子買了一件衣服，妻子很開心。后來，外賣平臺舉行才藝展示的活動，王計兵就給平臺方投了一組詩歌，得到了300元獎勵，漸漸地王計兵開始小有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