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申娉婷(邵陽邵東市第一中學 2025 班) 指導老師/胡雄越
歌聲甫動,則有鼠自囊中出,蒙假面,被小裝服,自背登樓,人立而舞。
——《聊齋志異·鼠戲》
先生還在趕路。他待在先生的口袋里,感覺有點顛簸。
今晚大抵是睡不著了。他翻個身,抬起那雙粗陋的毛手,放在微弱星光下使勁地瞧。即便已看了它幾年,他仍覺得不大習慣。往事如水,淌過夜色。
幾年前,他也是個同先生一般的“人”。他十三歲那年的一天,一切變了模樣。
那天,他本在高熱和寒戰中頭痛欲裂、呼吸困難。飄飄悠悠中,他一下就感覺輕松了。不久,他就從空中看到阿爹扛著裹著他身體的草席出了門。
后來,他看見了先生。先生挾夜色而來,雙鬢斑白,眼神卻很清澈;衣衫襤褸,但舉止極有風度。先生溫和地對他說:“你陽壽已盡,可塵緣未了,若你愿意,我可助你借鼠軀再入塵世。”
他來不及回頭再望一眼娘兄,便入了先生的口袋。
在口袋中他并不孤單,他身邊有一群小鼠。他只是過了好久才習慣自己如今這般鼠模鼠樣。有時,明月清風,先生鼓樂,他們按照先生的教導,粉墨登場,應律而舞。除了見不到爹娘,他還真不知比往日快活多少呢。先生偶爾囊中羞澀,讓演幾出。他分明看到先生的招牌上大書著兩個字:鼠戲。
此刻,太陽又升起了。他雖一夜未眠,可不覺困倦。因為此行所往是他曾經的家——長安。他立起身,目之所及仍是口袋,可他仿佛已經看見了繁華的長安城。
終于,他聽見先生一聲吆喝,隨著鼓點唱起了歌。他與同伴熟練地戴上面具,順著先生的背,躥上他肩頭的木架,和著先生的曲調舞動起來。周圍人影重疊,人頭攢動。他興奮地張望著。這條街,那個角,都一如他童年玩耍時的模樣。
驀地,一輛熟悉的木板車,撞入眼簾——阿爹曾讓他躺在那板車上面,帶著他滿城地找郎中。如今,在上面的卻是仰臥的阿爹和半跪的阿娘。大兄在推車,堅定又踉蹌。
此刻,他只想把自己肥碩的鼠身與那錦繡織成的戲服藏起來,不讓娘兄看見。大兄朝這邊望了一眼,扯了扯嘴角,似在說:“人不如鼠。”
那劇目,在他癡癡目送著漸行漸遠的板車時,不知何時結束了。
剛入驛站,他就連滾帶爬地從口袋里鉆出來,對著先生叩頭。他鼠目含淚:“請先生收了我爹吧。”先生端酒的手一頓,深邃的目光望向他,語氣決絕:“這不是他的命!”他抬起頭,眼淚濡濕了那張帶毛的鼠臉:“我只想再和爹說說話。”
先生沉默了片刻,望向了木窗之外。他順著先生的目光看去,夕陽為長安添了幾分暮色。先生似乎答非所問,良久吐言:“明天,太陽還是會升起啊!”
戲里戲外,鼠亦人生
文/胡雄越(邵陽邵東市第一中學教師)
《鼠戲》一文,短短八十二字,描寫出一群演技卓絕的老鼠。簡短的故事里,看戲的人津津有味。今天的我們讀著故事,從中讀出了人生。
《明天,太陽還是會升起》一文,借《鼠戲》演繹開去:因貧病離世的少年,奇異地成了“鼠戲”的一員。雖然只是居無定所的鼠類,卻也活得快樂。在目睹親人的現狀時,他甚至希望親人也能夠化作“鼠”,不用再受生活的折磨。“人不如鼠”的故事,引發人深刻的思考。
虛實結合,內涵豐富
文/胡雄越
作者效法蒲松齡,在虛實對比中,突出了“人不如鼠”的主旨,令讀者唏噓不已。
蒲松齡是運用虛實結合手法的高手。他在《聊齋志異》中創造了許多令人難忘的鬼怪妖狐形象,這些形象往往是作者的想象力和現實結合的產物。生活中也有鼠,但蒲松齡的鼠,像人一般有情有義有故事。虛實結合,既可以極大地豐富文章的內容和意蘊,也能給讀者創造更開闊的思考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