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博類警情處置應注意的幾個實務問題

文/李奮軍

賭博類警情是基層派出所常見警情之一。派出所民警需要從行為性質的認定、行政處罰與刑事犯罪的界限、規范自由裁量權、賭博工具處置等方面做好賭博類警情的處置工作，做到不枉不縱，實現執法效果的三個統一。

一、準確界定賭博行為的性質

賭博是以營利為目的，用金錢或財物作賭注,較量輸贏的非法行為。但是，并非所有的以財物作賭注比輸贏的行為都是賭博的非法行為。在執法實務中，需要從兩個方面準確把握賭博的性質。

一是堅持主客觀相統一的原則準確界定賭博行為的構成要件。賭博在客觀方面通常表現為打麻將、斗地主等多種方式比輸贏，贏取一定財物的行為；從主觀方面看，賭博行為人的目的在于營利，在于通過賭博獲取非法利益。日常辦案中，要堅持主客觀相統一的原則，正確區分一般的娛樂行為與違反治安管理行為的賭博的界限。近年來，隨著人們生活方式的變遷，部分群眾通過打麻將、斗地主等方式比輸贏，贏取一定的財物作為消費娛樂的資金或者僅有少量財物輸贏的行為，其行為從客觀方面看具有一定的比輸贏的賭博特點，但從主觀的目的看屬于娛樂性而非營利性，在執法實務中不能機械地將比輸贏的娛樂行為作為賭博的違法行為進行處理。

二是要注意賭博行為的行政處罰界限。在執法實務中，部分群眾以少量財物作為籌碼進行打麻將、斗牛九等方式的賭博，但達到什么程度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七十條規定“賭資較大的”賭博行為，法律并無明確的數額標準。各地因經濟條件的差異對“賭資較大的”標準通過《行政處罰裁量基準》的方式進行了規定。例如，《甘肅省公安機關行政處罰裁量基準》將“個人賭資500以上”、“在棋牌室內賭博、個人賭資1000元以上”等情形作為“賭資較大的”行政處罰標準。根據《行政處罰法》關于行政處罰公開的要求，《行政處罰裁量基準》屬于必須向社會公開的事項之一。在執法實務中，派出所民警要摒棄機械執法的慣性做法，堅持最低限度的處罰基準，對于群眾之間投入少量財物比輸贏的行為不宜作為賭博處罰，否則可能影響人民群眾基本的生活自由空間，影響公安機關執法的公信力。

二、準確把握治安違法與刑事犯罪的界限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對犯罪既有量的規定性，也有質的規定性。實務中要從以下三方面把握違法與犯罪的界限。

一是對于個人單純的參與賭博的行為無論數量多大，除非屬于以賭博為業，一般情況下不能認定為賭博罪。如潘某賭博案：2020年2月至2021年5月期間，潘某通過手機和電腦登錄賭博網站，以“龍虎斗”“百家樂”等方式參與網絡賭博行為，每次下注300元至1000元不等，共計輸掉35萬余元。潘某的賭博行為從情節而言十分嚴重，但其單純的賭博行為即使輸贏數量巨大，也不能認定為犯罪行為。在認定賭博罪時，行為人主觀上以營利為目的，客觀上雖然多次參加賭博，但不是以此作為生活或者揮霍的主要來源的，一般不應作犯罪處理，可以依法給予治安處罰。

二是關于賭場上借賬行為要分情況處理。在聚眾賭博、開設賭場等賭博類案件中，往往存在組織賭博、接應、放哨、記賬、借賬等一條龍的賭博產業鏈。對于賭場上借賬行為的處理要區分情況。其一，對于賭博過程中賭客之間的借賬行為，根據公安部《關于辦理賭博違法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通知》的規定，明知他人實施賭博違法犯罪活動，而為其提供資金幫助的，尚不夠刑事處罰的，可予以行政處罰。因為參與賭博的行為不構成犯罪，賭客之間相互借賬屬于幫助行為，根據刑法關于共犯從屬性的原理，在實行行為不構成犯罪的情況下，幫助行為也不可能構成犯罪。其二，出借人與組織者事先經過分工、出借人受組織者指使為賭客借賬的行為，應按照賭博罪的共犯處理。因為其借賬行為系其開設賭場或聚眾賭博行為的一個環節，對其按照共犯處罰符合罪責刑相適應原則。

三是關于賭博犯罪附隨行為的處理。賭博犯罪過程中往往存在詐騙、敲詐勒索、尋釁滋事等伴隨的違法犯罪行為，要根據不同情形分類處理。如王某敲詐勒索案：行為人王某在薛某、張某等人組織的賭場上參賭時輸掉了13000余元，次日，王某以賭場上使用的骰子有假為由要求薛某、張某退回賭資13000元，并威脅如不退回便向公安機關告發，后薛某、張某因懼怕告發向王某微信轉賬5000元。該案中，王某以組織者作假為由威脅向公安機關告發的行為已經剝奪了薛某、張某的部分自由選擇的意志，其行為符合敲詐勒索罪的構成要件。賭債在性質上屬于非法債務，行為人為索要賭債的暴力、脅迫、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或者侵入他人住宅、恐嚇、跟蹤、騷擾他人的行為可能涉嫌非法拘禁、毆打他人、尋釁滋事等罪名，但因其事出有因，以尋釁滋事、非法拘禁等處理將導致刑罰的不均衡，根據《刑法修正案十一》，以催收非法債務罪處理更能體現刑罰均衡。

三、嚴格規范自由裁量權

執法公正的前提是準確認定案件事實。對賭博違法行為的處罰要在全面調查取證的基礎上結合行為人的違法事實、前科情況、賭資數額、賭博場所、主體情況等作出過罰相當的處罰。

公安部出臺的《公安機關對部分違反治安管理行為實施處罰的裁量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第七十八條第三款規定:“國家工作人員參與賭博的，屬于情節嚴重，應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處五百元以上三千元以下罰款?！薄吨笇б庖姟穼夜毴藛T參與賭博予以從重處罰的規定，是全面從嚴管黨治黨的政治要求。國家工作人員代表黨委政府形象，其所實施的違紀違法行為，極易在人民群眾中產生惡劣影響，嚴重損害政府公信力。在執法實務中，部分民警對違法行為人的主體情況調查不細不嚴，導致處罰錯誤。如馮某等人賭博案：馮某等4人聚集在一起在某娛樂室賭博，其中馮某等3人為公職人員，某派出所對參賭的四人分別處以罰款500元的行政處罰，未核實馮某等3人為國家工作人員參與賭博，對3人未進行從重處罰。馮某參賭行為后來在被提拔過程中發現，辦案民警因此被追究執法過錯責任。

根據《行政處罰法》第五條的規定，行政處罰遵循公正、公開的原則。對違法行為給予行政處罰的規定必須公布；未經公布的，不得作為行政處罰的依據。行政處罰裁量基準屬于法定的執法公開的內容。派出所民警要準確把握自由裁量權的行使標準，從源頭上防止濫用行政處罰自由裁量權。

四、關于賭博工具的處理

辦理賭博類案件中對賭博工具如麻將機、游戲機進行收繳有著明確的法律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十一條規定，辦理治安案件所查獲的賭具、賭資，應當收繳。執法實務中存在的問題主要有以下兩方面：

一是該收繳的賭具未按規定進行依法處置。以打麻將的方式賭博為例，執法實務中公安機關查獲賭博行為后，扣押賭資是通常措施，但對于麻將、麻將機等作案工具因價值較大賭資較小，辦案民警一般不予扣押處置，違反法律的規定。如蘇某賭博案：2022年1月24日16時許，蘇某等四人聚集在謝某家以“砸鍋子”的方式打麻將賭博，被民警查獲時四人的輸贏在300元左右，最后派出所對行為人處以500元行政處罰，但未對麻將及麻將機進行扣押處理，明顯違反法律的規定。

二是對麻將、麻將機等賭具收繳后如何處理，法律未作明確規定。執法實務中辦案機關的處理不盡相同，有的對麻將、麻將機等賭具收繳后予以銷毀；有的收繳后予以保存，未作處理。筆者認為，收繳的財物在產權性質而言歸國家所有，作為賭博工具的麻將機本身在法律性質上并非違禁品，屬于社會上允許流通的一般物品，其本身并無“原罪”，關鍵在于其使用價值的不同導致其不同的歸宿。作為賭博用具的麻將機收繳之后，其財產價值仍然存在，將其通過一定的方式拍賣或變賣，價款收歸國家所有不失為一種合理的方式，既能為國家增加財政收入，也能發揮財物的應有價值，將其銷毀或保存既不符合物盡其用的價值原則，更是國家財物的滅失。當然，對于賭博機之類的違禁品，依法銷毀可以從源頭上減少賭博違法行為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