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婭(整理)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離別,總令人哀傷。作家們用一個故事,一個場景,讓這份情愫定格在了文字中。
秦軍大破趙國,陳兵燕國邊界。燕國太子丹請勇士荊軻前往秦國,刺殺秦王。臨行前,太子及其賓客在易水河畔為慷慨赴難的荊軻送行:
太子及賓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為變徵之聲,士皆垂淚涕泣。又前而為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復為慷慨羽聲,士皆瞋目,發盡上指冠。于是荊軻遂就車而去,終已不顧。(摘自:劉向《戰國策·燕策三》)
魯智深與史進在渭州城初次見面時,一個是前途光明的提轄,一個是意氣風發的少俠。此后,兩人經歷種種,重逢時在瓦罐寺并肩作戰了一回。這一對英雄好漢,吃了一場酒,便各奔東西。人生境遇真是一言難盡:
吃了酒飯,智深便向史進道:“你今投那里去?”史進道:“我如今只得再回少華山,去投奔朱武等三人入了伙,且過幾時,卻再理會。”智深見說了,道:“兄弟,也是。”便打開包裹,取些金銀,與了史進。二人拴了包裹,拿了器械,還了酒錢。二人出得店門,離了村鎮,又行不過五七里,到一個三岔路口。智深道:“兄弟,須要分手。灑家投東京去,你休相送。你打華州,須從這條路去。他日卻得相會。若有個便人,可通個信息來往。”史進拜辭了智深,各自分了路,史進去了。(摘自:施耐庵《水滸傳·第六回》)
柏林墻被推倒了,成千上萬的人離開東德,經由柏林墻的缺口去往西德。人們在邊境與家人告別,也與過去的生活告別。在柏林墻的圍欄邊,有這樣令人震撼的一幕:
終于自由了!
圍欄邊的一棵小松樹上掛著許多鑰匙串,也許有三十到五十串。人們把家里或車上的鑰匙掛在松樹上,以這種激烈的姿態表示自己再也不會回去。當樹枝被微風輕輕搖動的時候,鑰匙串在陽光下閃著光。小松樹看上去倒像是棵圣誕樹了。(摘自:[英]肯·福萊特《永恒的邊緣》)
錢鍾書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楊絳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看著心愛的人,生命一點點凋零,真是“生離死別最堪傷,每話令人欲斷腸”:
我曾做過一個小夢,怪他一聲不響地忽然走了。他現在故意慢慢走,讓我一程一程送,盡量多聚聚,把一個小夢拉成一個萬里長夢。這我愿意。送一程,說一聲再見,又能見到一面。離別拉得長,是增加痛苦還是減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走得愈遠,愈怕從此不見。(摘自:楊絳《我們仨》)
船總家的兩個兒子都愛上了翠翠。兄弟二人相約以唱山歌的方式對決,讓翠翠自己選擇。可哥哥天保坐船出事,淹死了。弟弟儺送因為哥哥的死,悲痛不已。他坐船下了桃源,許久沒有回來。不久,翠翠的爺爺過世了,翠翠成了溪上的擺渡人,日日夜夜,等著心上人回來:
到了冬天,那個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個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夢里為歌聲把靈魂輕輕浮起的年輕人,還不曾回到茶峒來。
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摘自:沈從文《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