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境的帽匠要變正常

□文/馬茲·埃文斯 譯/夏星

帽匠單腳跳著穿行在樹木間——他經常單腳跳著走，這樣就不會把兩只靴子都磨壞了。嘈雜聲越來越大——是從白兔家傳來的，轉過下一個彎就到了……

來到白兔家，眼前的情形把他搞糊涂了。等到眼睛適應以后，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剛才一點兒也沒看錯。

這是另一場茶會。奇境的人全都在這兒。

“你的茶會有點……荒唐，”白兔內疚地解釋，“你就不能……正常一點嗎？”

“很好。”帽匠一邊咕噥著，一邊傷心地單腳跳回樹林里。正常，他想。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變正常。正常就……嗯，就太……正常了。可是那樣也就不是他了。他犯傻是不由自主的，就像得了病——

他突然有主意了。也許這就是問題所在。如果他想變正常，就得找到靈丹妙藥，治好自己犯傻的毛病。要想找到靈丹妙藥，只有一個人能幫他。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找奇境的醫生——利德爾醫生。

利德爾醫生拿出兩樣東西。一個是一塊粉色的蛋糕，上面用小葡萄干拼出了“吃我”的字樣。另一個則是橙色的小瓶子，標簽上用綠色的筆寫有“喝我”這兩個字。

“第一個，”利德爾醫生對帽匠說，“吃了會變正常。可是如果你不喜歡那樣，第二個能讓你變回去。選擇權就完全交給你了。”

“哇哦——你怎么啦？”三月兔說道，帽匠從大門走了進來。

“沒什么，”帽匠說，“我就是覺得要買幾件新衣服。我其他那些衣服不實用。”

“你要這么說的話，”三月兔邊說邊好奇地看著他，“我還挺喜歡你這一身。這是……棕色的開襟毛衣？”

“現在這個氣候穿開襟毛衣正合適，”帽匠說，“搭配米色襯衣，我要是想暖和點就穿著，天氣好時還可以脫下來。”

“你的帽子哪兒去了？”三月兔問道。

“我拿它換了雙結實的步行鞋，”帽匠說著露出那雙堅固的棕色鞋子，“穿上它們，我每天鍛煉三十分鐘就會輕松得多。”

“我懂了，”三月兔說，“帽匠，我——”

“還有件事，”帽匠打斷他道，“我考慮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被人用職業來稱呼感覺挺傻的——畢竟，哪有人是長啥樣就叫啥的？！”

“呃……柴郡貓、毛毛蟲、紅桃王后、白兔、所有的撲克牌，還有我……”

“不行，這沒道理，”帽匠堅持己見，“所以我決定起一個新名字。”

“太好了——真叫人興奮！”三月兔喊道，“我們該怎么稱呼你？奧賴恩……怎么樣？或者叫桑給巴爾？要不叫勒特威奇？”

“戈登，”帽匠宣布說，“從今往后，我就叫戈登了。”

“ 好吧。” 三月兔嘆了口氣，“ 你說怎樣就怎樣……戈登。”

“很好。”戈登點了點頭，“那么，今晚的聚會準備得如何了？”

“一切盡在掌控之中，”三月兔咧嘴笑道，“我剛泡了一大壺靠墊果汁，意大利肉醬果餡餅也發得很漂亮，棉花糖蛋奶酥簡直讓人嘆為觀止，不是我自賣自夸……”

“不，不行，不行！”戈登大聲說，“這壓根兒就不行！朋友們想要的不是這樣！給你——我為今晚的茶會制訂了一個方案。”

他將一份寫得整整齊齊的文件遞給三月兔，等著看他大吃一驚。

“你確定嗎？”三月兔遲疑地問，“這可太……”

“……正常了！”戈登微笑著說，“咱們這就開始吧。”

六點整，客人們走進花園，猶猶豫豫地看著四周。

“歡迎光臨。”戈登說。他本來想換身衣服參加茶會，可是很快就想到那樣有可能把新衣服給弄臟。“大家請就座。”

“還有座位？”鷹頭獅嘟噥著向桌子沖去，“別擋路，趁著他還沒把椅子搬走。”

“不，不行——每個人都要坐在指定位子，按照名帖的指示。”戈登說，“我是按照字母順序給大家安排的座位。”

“有道理。”白兔一邊說一邊跳向桌子另一端。

“茶點是什么？”柴郡貓咧著大嘴問。

“我選了一些茶點，既能夠滿足每個人的營養需求，又不會引起過敏和食物不耐受，也不含過多的飽和脂肪。”戈登說道。與此同時，三月兔在每位客人面前擺上了一小碟芹菜：“有重要的科學證據表明，規律進餐、少量進餐對人的新陳代謝更有好處。”

“布丁吃什么？”渡渡鳥問，他無精打采地打量著面前那根粗大的芹菜稈子。

“咱們的飲食里精制糖含量太高了，”戈登說，“我認為明智的做法是取消甜品，以散步二十分鐘取而代之，這樣可以幫助消化。”

“哦……好吧，”榛睡鼠打著哈欠說，“起碼能給咱們喝點茶吧？”

戈登咂了咂嘴：“我研究發現，咖啡因的副作用非常可怕。后來我轉念一想，其實多數飲品都存在相當大的缺點。所以，你們請喝……”

他將茶壺里的東西倒進各人杯子里。

“H2O？”毛毛蟲噴出的煙拼道。

“相信我，”戈登一本正經地點著頭說，“喝水才是最明智的。”

“所以……我們來參加茶會，你卻用芹菜稈子和白開水招待我們？”白兔慢吞吞地說道。

“你說得對，”戈登肯定了他的話，“在你們喝茶吃點心的時候，我希望大家就奇境的政事積極展開討論。對于紅桃王后的司法系統，我表示嚴重擔憂……”

戈登看見客人們面面相覷，眼神很不自在。他不明白了——這就是他們想要的——正常茶會。

“呃……帽匠？”白兔開口道。

“請叫我戈登。”

“不好意思……戈登，”白兔接著說，“你覺得還好吧？你看起來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謝謝你，我很好，”戈登說，“實際上，我從沒這么好過。對了，這個周末誰有空幫我清理一下閣樓？那個空間用來做家庭辦公室正理想，留著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真是沒道理……”

“我明白了，”柴郡貓說，這一次他沒有笑，“周末你不打算給鉛筆涂色了嗎？或者沖洗草地？也不用平底鍋奏樂了？”

“不，”戈登說，“那些事情……太傻了。我要把時間花在更多有意義的事情上。”

“你確定？”毛毛蟲噴出煙說道。

“完全確定，”戈登說著從開襟毛衣的口袋里掏出那個寫有“喝我”的瓶子，“說實話，我都不知道自己干嗎要留著這個，醫生說它能逆轉‘吃我’的藥效。我是為了治好犯傻的毛病才吃的那個蛋糕，可是一點作用都沒起，我打算把這瓶所謂的‘解藥’給扔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客人們齊聲喊道。

“你不如——呃——把它給我吧？”三月兔邊說邊撬開他的手指拿下瓶子，“我去替你扔。”

“好的，”戈登說，“不過你一定要把瓶子回收再利用。垃圾太多會讓奇境最后淪為垃圾填埋場的。這是無謂的浪費。”

“我知道該怎么做，”三月兔說，同時看了看周圍的其他客人，“交給我吧。”

一個鐘頭以后，戈登正在收拾杯盤——還是馬上就做比較好，不然第二天又要多一樁事情，這時三月兔走了過來。

“給你。”三月兔說道，“這是朋友們送你的禮物，為今天的茶會向你致謝。”

戈登覺得挺滿意。收到禮物意味著大家在茶會上很開心。這樣才能說得通。

他伸手接過瓶子，讀著上面的標簽。

“富含維生素、無糖、無咖啡因的健康飲品，經證實可使人處于最佳狀態。所以喝我。”

戈登仔細想了想。他知道萬萬不可吃喝不明物品，但又一想，這是朋友們送的禮物，他們是不會害他的，沒道理讓它白白浪費，如果喝了對他有好處，那就更不該浪費。再說他走路也走得口渴了。

戈登打開藥瓶，看見三月兔露出鼓勵的笑容，他將瓶中之物一飲而盡。

藥水的味道很像櫻桃果餡餅、蛋奶沙司、菠蘿、烤火雞、太妃糖和熱黃油面包，他仿佛在喝化成水的微笑，喝完立刻就高興起來，一臉燦爛——嗯，又變回了從前的自己。

“戈登，”三月兔說，“你覺得怎么樣？”

“超級好喝極了！”他喊道，“我感覺好得沒話說！完美不勝收！神奇妙極了！現在我覺得，戈登太無趣了，我還是喜歡帽匠這個名字！”

三月兔哈哈一笑：“大家伙兒也是。”

“快告訴我，”帽匠說著一把扯下開襟毛衣擦起了盤子，“茶點是什么？”

（摘自《奇境沒有愛麗絲》，浙江文藝出版社，呼呼CASSIE 圖，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