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價枕頭

○蔣詩經（安徽）

濱江公園是一塊風水寶地。雖然是開放式的，且已經夕陽西下，游客們還是流連忘返。

路燈都亮了起來，最后一批游客也準備離開了。路燈下，一個老人正安靜地坐在馬扎上，臉上掛著神秘莫測的微笑。

老人穿著很樸素，也很干凈。他的面前放著一個黃書包，看上去年代久遠。書包上面，放著一塊木頭。嗯，確切地說是一個木枕頭。枕頭的造型很古樸，但木質看起來卻很新。

有一個好奇的小青年走上前：“大爺，您這枕頭是賣的嗎？”

大爺依然保持著微笑，點了點頭。

“多少錢？”青年拿起枕頭看了看，隨口問道。

老人依然笑而不語，只伸出了粗糙的兩根手指。手指的關節處，布滿了老繭。

“二十？”

老人搖了搖頭。

“二百？”年青人有些詫異了。

可惜老人還是搖了搖頭。

年青人納悶了，不敢置信地問道：“兩千？”

老人這才肯定地點了點頭。

什么樣的木枕頭能賣兩千塊？年青人更加好奇了：“大爺，這是古董吧？”

“不，是我自己做的?！崩先擞只卮鹆艘痪?。

年輕人徹底懵了，自己做的梧桐木枕頭，要兩千，憑什么？

“喂，大家快來看，這兒有一個天價枕頭?！蹦贻p人嘻笑著沖游客們喊了一聲。

眾人圍了上來，知道情況后，開始起哄。

老人對這些議論根本不在意，頗有姜太公釣魚之感。他悠然地將木枕翻了個身，只見木頭上刻了個“廉”字：“這個叫警枕。買了送給大官，他肯定喜歡。值這個價。”

一群人哈哈大笑，年輕人甩出一句：“你是大官的爹還差不多?！?/p>

說完，一群人大笑著離開。路燈下，剩下老人孤獨的身影。

這時，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走來，二話不說，從兜里掏出兩千元交給老人，拿起了枕頭。老人這才站起身，小心地將錢放進了書包，很開心地問道：“小兄弟，你是當官的吧？”

中年人點了點頭：“算是吧。”

“那肯定是個大官！要不然不會這么識貨。”老人感嘆道。

中年人并沒有回答老人的問題，而是笑著攙住了老人的胳膊，并順手拿起了馬扎：“來，我扶您?！?/p>

“這枕頭，你買回去，要天天枕著，可不能忘了。枕了它，就不會犯錯誤了，明白嗎？”老人一邊走，一邊強調著。

中年人沉默地點了點頭，攙著老人往公園外走去。

“買了我的枕頭，就能當個好官呢，值。我告訴你，當個好官，比干啥都強。家里人就不用再為你擔心了。”老人在絮叨著。

“那是，我有個好爸爸呢?！敝心耆诉@回搭茬了。

“你爸是干啥的？”老人追問。

“以前是個木匠?！敝心耆舜鸬馈?/p>

老人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什么：“我以前也是木匠，有個兒子也是當官的呢！”

“那他還讓您出來賣枕頭？不孝啊?！敝心耆烁袊@了一句。

老人擺了擺手：“不。他忙，咱可不能給他添麻煩。”

攙扶著老人走過一道門坎，中年人扶著老人不自禁提醒了一句：“爸，注意門坎?！?/p>

老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嗯，我們回家?！?/p>

夜風中，路燈將這一對父子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