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為國家作啥大貢獻,而且都是過去的事了……”這些年,馬章鎖很少提及自己的革命經歷。“司號員與司令員一字之差,身后同樣是千軍萬馬。”提起80多年前當司號員的經歷,他的記憶立刻清晰起來。左手叉腰,右手持“號”。
昂起頭,98 歲老紅軍馬章鎖以標準的司號員姿勢演示軍號吹奏。那份激昂,讓人動容。
“父親不常說他在部隊的事。”近日,馬章鎖的小女兒馬淑芳接受采訪時說,只是常在飯前飯后或父親下樓鍛煉的時候,聽到他哼起嘀嘀嗒嗒的調子。
“我沒為國家作啥大貢獻,而且都是過去的事了……”這些年,不喜張揚的馬章鎖很少提及自己的革命經歷。年歲漸老,馬章鎖有關戰斗細節的回憶,已在時光中化作遙遠的“光點”。然而,提起80 多年前當司號員的經歷,他的記憶立刻清晰起來。
1924 年,馬章鎖出生在寧夏鹽池一戶貧苦農家。7 歲時,母親因病去世。不久后,做貨郎的父親在走街串巷中“不知所蹤”。年幼的馬章鎖和兩個姐姐靠放羊艱難度日。
1936 年,紅十五軍團騎兵團駐扎在鹽池境內,派出小分隊到各村宣傳抗戰形勢,動員群眾當紅軍打鬼子,保家衛國。
“我那時年紀小,還不能完全理解他們講的道理。”抱著“跟紅軍走能吃飽飯”的單純想法,馬章鎖和兩個伙伴一起報名參軍。

馬章鎖
起初,部隊首長見馬章鎖年幼體弱,將他分到騎兵團團部,后來又調整到衛生隊。目睹紅軍打土豪、分田地、護百姓,為窮人戰斗的激情在馬章鎖胸中燃燒,他執意要去“能扛槍打仗的部隊”。
“你這么小,上戰場不怕犧牲?”
“不怕!你們咋打仗,我就咋打仗!”
馬章鎖的堅決打動了上級領導。他被編入陜甘寧邊區保安司令部,成為一名通信兵。
1938 年,馬章鎖跟著通信參謀學習吹奏軍號,擔任司號員。彼時,全民族抗戰的大幕已經拉開。八路軍主力部隊挺進大青山地區,創建發展了大青山抗日游擊根據地,同敵人展開艱苦卓絕的武裝斗爭。面對日本侵略者不斷發起的瘋狂掃蕩,馬章鎖所在部隊開赴綏遠,與八路軍大青山支隊共同抗敵。
“我一下子感受到為窮人戰斗的事業是多么神圣,比吃飽飯的意義更大!”馬章鎖把至純的革命信念,系進軍號上飄揚的紅綢里;把對敵人的痛恨,融進奮力吹響的號聲中。
馬章鎖曾犯過一個嚴重的錯誤。
有一次,騎兵團行軍途中路遇土匪。“司號員!”團指揮員康健民向馬章鎖喊道,“聽我命令,三連沖鋒、二連待命!”事發突然,剛擔任司號員不久的馬章鎖一時緊張,把軍號吹成了“二連沖鋒、三連待命”。幸虧康健民發現及時,重新下達了命令,才沒有影響戰斗進程。戰后,康健民嚴肅批評馬章鎖:“再發生這樣的事,非殺你的頭!”
康健民的話如一記重拳,直擊馬章鎖心底。再次拿起軍號時,他感到沉甸甸的分量。“司號員與司令員一字之差,身后同樣是千軍萬馬。”馬章鎖意識到,軍號是一支部隊的“傳令官”,司號員工作出一點兒岔子,付出的代價可能是許多戰友的生命。
“任何情況下,都要把指揮員的命令準確無誤地傳遞出去。”自此,馬章鎖一門心思練本領,想方設法學習吹奏軍號的技巧。后來,馬章鎖的號聲再沒出過一次差錯。
“戰場上,司號員是很危險的崗位。每一次發起沖鋒,司號員總是第一時間躍出戰壕,以號為令調動部隊。”馬章鎖說,沖鋒號一響,敵人的火力聞聲而來,先朝司號員的位置打。馬章鎖已記不清,他熟悉的各營連司號員中,有多少人倒在自己吹響的沖鋒號的余音里……
上世紀50 年代末,隨最后一批志愿軍將士從抗美援朝戰場歸國的馬章鎖,在另一個“戰場”吹響“沖鋒號”。
當時,馬章鎖所在部隊秘密開赴大漠深處,執行導彈綜合試驗靶場和原子彈試驗場建設任務。
馬章鎖回憶,為“兩彈”做窩的過程并不容易:冬天“黃毛風”一刮,寒冷刺骨;春秋季狂風驟起,飛沙走石,吹得人睜不開眼;夏天,毒辣的太陽仿佛總不落山,曬得大地如同蒸籠。“即便如此,我們依然提前完成了外國專家口中‘不可想象’的任務。”
那些年,馬章鎖跟隨工程兵部隊轉戰南北,鑿山開路。如今,許多工廠、公路仍在國家建設中發揮重要作用。
1978 年,擔任原第二炮兵工程技術總隊副總隊長的馬章鎖,調回寧夏擔任原銀南軍分區顧問。“我是從賀蘭山深處走出來的放羊娃。從大字不識一個的‘泥腿子’成長為軍隊干部,離不開黨組織和這片熱土的培養。”他教育女兒,要永遠跟黨走、世代報黨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