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分

傅禹茗

煙雨蒙蒙，青苔石階，黛瓦紅墻的巷尾，一位老人守一方小店，便是一生。

驚蟄過后，南方的小城下起淅淅瀝瀝的春雨。正是躲雨的緣故，我陰差陽錯地走進了一家制作折扇的小店，結識了這位老人。

店鋪不大，卻擺滿了各式折扇，粗略一算，也得有上百把。小店的主人是一位身著黛色旗袍的老奶奶，灰白的頭發挽成一個髻子，雙手在手工臺上擺弄著，全神貫注，似乎全然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您好，我在店里躲會兒雨行嗎？”我小聲問道。“好！”老奶奶抬眸看了我一眼，并未多言，又低下頭繼續忙活。我感到奇怪，這不就是一家賣扇子的店嗎？人也不多，怎么她這么忙？想到這兒，我忍不住湊上前去，瞧她在忙什么。她并未察覺到我的靠近，眼神一刻不離手。那雙滿是皺紋的手拿著一摞竹片在刀下打磨著，削下的竹屑落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如此乏味、單一的動作，老奶奶卻樂此不疲。老花鏡下的雙眸，似乎除了眼前的竹片，再也裝不下其他。望著一心撲在折扇上的老奶奶，我在心里默默為她的認真打了一百分。

我看了好一會兒，一摞竹片被削成了竹扇小骨。直到老奶奶停下手上的動作，摘下花鏡用手揉了揉眼，我才回過神來。“奶奶，這扇子是快做好了嗎？”我忍不住問道。“早著呢！做一把扇子要四十多道工序，這才做到小骨成形而已。后邊還有泡水定型、小骨磨平……”她絮叨著，雖是在回著我的話，眼神卻從未離開過扇子。“從前的文人喜歡用這種扇子，風流雅致，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這些了！”“那為什么還要做呢？”我發出疑問。望著店里形色各異的扇子，明艷的胭脂紅、清新的竹青、典雅的月白，我似乎身處才子云集、輕巧折扇袖中藏的煙雨江南。“當然得做，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不能丟！”老奶奶似是在對我說，卻更像是在對自己說。幾十年的默默無聞，只為傳承，她的匠心，值一百分。

淅淅瀝瀝的春雨打在青磚黛瓦上，一條煙雨迷蒙的小巷，一家普普通通的小店，承載的是一位老匠人一百分的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