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鐘祥市石牌初中 錢雨丹
當清掃車傳來“嗡嗡”的掃地聲時,父親打了兩個長長的呵欠,然后窸窸窣窣地起床穿衣。“哎呀!國慶假你也不能歇下嗎?”母親“啪”的一聲按亮電燈,伸個懶腰,從床上坐起。
“出行的人多,車要有個故障,逢著誰不急呀?”父親靸著拖鞋往衛生間奔,“越是放假,越是要早。對不住你們娘倆哦,這陣忙完了再好好陪你們。”
窗外,一片朦朧。
“爸,今天我要陪你到修車廠。”我揉揉眼從床上爬起來嚷道。
一會兒,父親從衛生間出來了,嘴上的胡子沒了,工作服也穿好了。“咔嚓”,我給父親拍了張寫真,還挺帥的。父親瞪我,嘴抿得緊緊的,仿佛有很多話憋在里面。“假期作業做完了嗎?不要趕清早就拿個手機,抓緊時間啊!九年級啦,爭取考好一點。”父親嘆口氣,頭歪向一旁,整理工具包,不理我了。
“爸,讓我去吧,好久沒去你們廠了。今天國慶,讓我感受下節日的氛圍。”我厚著臉皮湊到父親身邊,“就玩今天一天,明天開始加速,怎樣?”我輕揉父親的肩膀。
“你可要說話算數!”父親瞟我一眼。
“沒問題。耶,可以看修車啰!”我急忙去洗漱。
“你呀,遲早要把孩子慣壞,說了利用假期好好學習的,結果你又讓他去玩。”母親邊說邊往廚房走。
……
我們吃了母親做的荷包蛋面,太陽還沒有出來。東邊的地平線涂抹著一些灰色,一絲亮光躍躍欲試。
父親駕著車,目視前方,載蔬菜的三輪、運魚的罐車、清掃垃圾的環衛車……不時從眼前閃過。唉,父親每天就是這樣起早貪黑。當我在抱怨學習累的時候,父親不聲不響地重復著這樣一個又一個早晨。
太陽探出頭時,路上的車更多了,父親的車也拐到了廠里。廠里已來了幾位師傅,大家打趣:“喲,‘大學生’都帶來了呀,來監工的嗎?”我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根,連忙說:“不,不,向大家學習呢。”
父親不吭聲,直接戴上手套,來到一輛車前。呀,面目全非呀!車頂癟,車前保險杠破,車門凹……“爸,這能修好嗎?”我問。“怎么不能,只是需要時間罷了。時間會讓它慢慢還原的。”父親說著我似懂非懂的話,就開始忙碌了。他先擰螺絲,“絲—,絲—”一陣響后,父親扯了扯保險杠,“嘩嘩”一陣響,可保險杠就是不脫離;父親又檢查了一下,發現還有兩顆螺絲銹掉了沒擰下來,于是又噴了點除銹劑,繼續擰,保險杠終于松動了;父親掄起木槌,“砰砰”幾下,車前保險杠卸下來了。我看著那不成樣的保險杠說:“這還能修嗎?”“這個修的價值不大,塑料的咧,里面有個鋼梁,到時直接用原廠生產的零件換。”父親邊說,邊順手撿起一把鐵錘,“鐺鐺”地錘起車頂來,一下,兩下,三下……“鐺鐺”的聲音在廠區上空回蕩,聲音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我瞅著父親,只見他半張著嘴,手臂一起一落,汗水從臉上淌下,順著脖頸,滾落到衣領,背部的汗像膠水一樣緊緊粘住衣服……不知過了多久,車頭癟下去的部分一下子正了過來。我高興地跳了起來,父親舒一口氣,用手抹了抹額上的汗。呵,大花臉。父親見我瞅他,說:“怎么樣?想不想當一名修車工?”我嘿嘿一笑:“太累了,太累了,我還是讀書吧。”父親也呵呵笑:“臭小子,還沒有上戰場就要當逃兵啊!”父親喝一口水,又說:“傻孩子,吃了中飯還是回去學習吧,‘這碗飯’不好吃呢。”
太陽不知何時已躥上了房頂,陽光從亮窗射下,映在父親的臉上,父親臉上的皺紋一下子格外的清晰,雙手由于長期與機器相接觸,黑黢黢的。
我鼻子一酸:“不,我還是陪您一天吧。”說完,我去給父親打水。
午飯是廠里提供的。飯后會休息一會兒。
朦朧中,父親說:“來事情了,一位車主的輪胎爆了,讓我去處理。你是在廠里還是跟我去呀?”
“我去。”我急忙起來洗臉,跟父親出發。
這是一處省道,大貨車的一只輪胎爆了,需要修補。路上,車來車往,灰塵一陣又一陣撲向我們,太陽曬得地上、車上到處是滾燙的。父親設置好警示標志,鉆入車底。父親眉蹙了一下,同時,我聽到他“啊”了一聲,估計地上太燙了吧。千斤頂一點點升起,貨車慢慢懸空,輪胎一點點下,父親一點點找漏點,找出后補,補后再上。瘦小的父親在龐大的貨車底下,就像一只烏龜,慢慢爬進爬出,工作服早沾滿了灰土。日頭西斜時,車胎終于補好,師傅連連致謝:“謝謝,謝謝,您這手藝不賴,至少為我節省了三個小時,上次一個師傅修到天黑也沒修妥啊。我今天可以按時交貨了。”說完,師傅硬是將車上的一瓶水送給了父親,并留了父親的電話,說今后有事還要請父親幫忙。
華燈初上,父親終于下班了。車子駛在回家的路上,父親的呵欠一個接著一個,中途不得不停下來,用冷水洗了把臉才又繼續前行。看著車來車往,我不禁想,父親僅是一個普通的修車工,但為了廣大車主能享受到及時的汽車服務,他愛崗敬業。街道上霓虹燈閃爍,處處洋溢著“中國紅”,我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這美好的生活不正是許許多多和父親一樣的人創造的嗎?
望夜空,滿天星斗。《大道之行也》中的“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振聾發聵,我仿佛一下明白了自己該干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