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醫結合治療過敏性鼻炎的臨床研究進展

鄭曉駿，陳旭青，蔣中秋

(1.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眼科，南京 210029； 2.江蘇省中醫院耳鼻喉科，南京 210029)

隨著食品及環境污染的日益加重，過敏性鼻炎的發病率持續上升[1]，其主要臨床表現為鼻癢、陣發性噴嚏、流清涕、鼻塞等，常因接觸變應原而導致反復發作[2]，易對患者生活造成諸多不良影響。流行病學調查研究顯示，普通人群的過敏性鼻炎發病率為20%，且常合并過敏性濕疹、過敏性結膜炎、過敏性哮喘等[1-6]。我國不同地區過敏性鼻炎患者的臨床癥狀存在差異，現階段過敏性鼻炎患者群體已呈現明顯的低齡化。

采取積極有效的過敏性鼻炎防治措施，對阻斷疾病年輕化發展趨勢以及有效降低其臨床患病率有積極意義。因此，近年臨床工作者采用中西醫結合療法治療過敏性鼻炎。臨床實踐顯示，首先，西醫精準診斷與中醫辨證治療結合可有效降低過敏性鼻炎的誤診率[3-4]，并可為中醫、西醫臨床工作者提供新的臨床路徑；其次，針刺聯合外用激素噴鼻或針刺聯合西藥口服可迅速緩解過敏性鼻炎的臨床癥狀，且安全性較高[3]；再次，有效的中西醫結合療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中醫藥理論體系的科學性[3,6]，有利于中醫藥的臨床應用。因此，積極開展關于過敏性鼻炎的中西醫結合治療研究具有重要的臨床意義。現從中醫、西醫治療過敏性鼻炎的優勢與不足以及中西醫結合治療過敏性鼻炎的臨床研究進展進行綜述。

1 中醫、西醫治療過敏性鼻炎的優勢與不足

1.1西醫治療過敏性鼻炎的優勢與不足

1.1.1西醫治療過敏性鼻炎的優勢 西醫普遍認為，過敏性鼻炎的發病機制主要與機體接觸變應原后免疫球蛋白E介導的肥大細胞釋放組胺有關。目前，西醫治療過敏性鼻炎的優勢主要體現在4個方面[7]：①免疫治療。該療法的優勢體現在能夠改變患者自然病程，并有效控制癥狀、減少用藥及呼吸道并發癥，并預防變應原增加。當前西醫通常采取此療法延緩過敏性鼻炎合并過敏性哮喘患兒的病程進展。②使用0.9%氯化鈉溶液或高滲鹽水或海水進行鼻腔沖洗，可有效清除鼻內部分刺激物、變應原和炎性分泌物等，減輕鼻黏膜水腫，并可改善黏液纖毛清除功能，且不排除此療法可有效清除部分病因的可能性。③激素治療。激素外用噴鼻可緩解過敏性鼻炎患者的常見臨床癥狀，并可預防術后鼻息肉再生，可用于有過敏性鼻炎和(或)鼻息肉病史患者的治療。④手術治療。雙側下鼻甲黏膜下低溫等離子射頻消融術可有效緩解保守治療不能緩解的過敏性鼻炎患者的嚴重鼻塞，具有創傷小、疼痛輕、恢復快的特點。

1.1.2西醫治療過敏性鼻炎的不足 單純西醫治療過敏性鼻炎的不良反應和局限性較多[8]：①對于常規藥物治療無效者可采用免疫治療，但脫敏療法和舌下免疫療法的療程均較長；②有效的科學宣教以及0.9%氯化鈉溶液或海水鼻腔沖洗，有助于緩解過敏性鼻炎患者的臨床癥狀，但僅可避免接觸部分變應原，且部分患者因0.9%氯化鈉溶液或海水鼻腔沖洗刺激鼻黏膜而間接誘發鼻腔不適癥狀；③局部運用皮質類固醇可穩定鼻黏膜上皮和血管內皮屏障，降低刺激受體的敏感性，但可誘發鼻出血及鼻黏膜干燥等，且存在鼻中隔糜爛和(或)血小板偏低、凝血功能異常的過敏性鼻炎患者不宜使用局部皮質類固醇治療；④手術治療可改善患者鼻腔通氣功能，緩解鼻塞癥狀，但即使微創手術治療，仍無法避免接觸日常生活中的變應原。另有研究表明，抗膽堿藥可減少患者鼻腔分泌物，但對鼻癢和噴嚏無效，且長期使用具有收縮血管作用的減充血劑亦可導致藥物性鼻炎的發生[8]。可見，目前單獨西醫治療尚不能有效治愈過敏性鼻炎。

1.2中醫治療過敏性鼻炎的優勢與不足 過敏性鼻炎歸屬中醫學的“鼻鼽”范疇[8]。中醫認為，過敏性鼻炎的病位在肺、脾、腎三臟，病性多為“本虛標實”或“虛實錯雜”，歷代古籍均有與本病相關的記錄，如《靈樞·本神》論述：“肺氣虛則鼻塞不利”。清代醫家程曦曰：“鼻竅流涕因肺臟風侵”。因此，現階段中醫治療過敏性鼻炎的原則以扶正祛邪為主，臨床上多采用中藥、針刺等方法進行治療，以起到補虛、解表、祛風、散邪等作用。

1.2.1中醫藥治療過敏性鼻炎的優勢 中醫藥自古在治療臨床各類疑難雜癥方面具有一定的獨特療效。有研究證實，許多中藥在微觀細胞、分子水平對過敏性鼻炎有較好的治療作用[9-15]。細辛除具有解表散寒、溫肺化飲作用外，還具有通竅作用。現代藥理研究發現，細辛通過抑制機體血清白三烯C4的產生及調節輔助性T細胞1/輔助性T細胞2免疫平衡，有效緩解過敏性鼻炎患者常見的陣發性鼻塞、流清涕及噴嚏等癥狀[14]。辛夷素有“鼻炎要藥”的美譽。研究發現，辛夷除具有解表散寒、宣通鼻竅作用外，還可抑制肥大細胞釋放組胺、提高嗜酸粒細胞活性、促進淋巴細胞凋亡，最終影響炎癥介質表達，減輕炎癥反應，從而有效改善過敏性鼻炎患者的鼻腔通氣[16]。防風被稱為“風中潤劑”，除疏風解表、疏肝解郁、勝濕止痙作用外，還能夠有效緩解過敏性鼻炎患者的諸多臨床癥狀，可抗炎、抗過敏、增強巨噬細胞的吞噬作用，有助于提高機體非特異性免疫能力并抑制細胞免疫[16]。白芷具有較好的解表散寒和燥濕功效，除用于治療傷風感冒外，還廣泛用于過敏性鼻炎的課題研究[17]。

此外，還存在一些能夠較好地改善過敏性鼻炎患者臨床癥狀的非解表類中藥[18-20]。黃芪能夠較好地補益人體脾肺之氣，可輔助治療過敏性鼻炎，其作用機制可能與其含有的黃芪多糖能夠參與調節機體輔助性T細胞1/輔助性T細胞2免疫平衡有關[21]。烏梅具有清熱生津、安蛔止痛等功效。現代藥理學研究發現，烏梅可有效治療過敏性疾病，其提取液能夠抑制肥大細胞脫顆粒模型中白細胞介素(interleukin，IL)-4分泌以及蛋白激酶B、胞外信號調節激酶的表達[22]。由此可見，采用現代科學技術手段不斷探索中醫藥的奧秘是有效繼承和發揚中醫藥文化的必要途徑之一。

通過人體穴位治療過敏性鼻炎具有見效迅速、安全性較好等特點。研究證實，人體穴位注射可較好地治療過敏性鼻炎[23-24]。對人體手陽明大腸經上的曲池穴進行穴位注射，可有效緩解皮膚過敏及過敏性鼻炎的臨床癥狀[25]。針刺人體督脈的印堂穴，可明顯減輕過敏性鼻炎患者的急性發作癥狀[26]。針刺或按摩人體的迎香穴對治療急慢性鼻炎、鼻竇炎及過敏性鼻炎等均有積極作用[27]。

1.2.2中醫藥治療過敏性鼻炎的不足 運用中醫藥治療過敏性鼻炎具有一定優勢，且毒副作用較少、安全性較高；但也存在一些難以避免的不足，如療程較長、見效緩慢、患者依從性差，且許多中醫藥理論仍有待進一步科學研究的論證[28-30]。目前尚無可影響中醫藥實際療效評價的統一標準，除過敏性鼻炎中醫辨證分型外，各種因素之間以及各種因素與過敏性鼻炎中醫證型的關系尚無法全面揭示[28]。此外，臨床上中醫的個體化治療、中醫診斷和療效標準等客觀標準難以統一，中醫藥治療的具體機制尚不明確，實驗研究仍有待進一步深化[29]。

綜上所述，單純中醫或西醫治療過敏性鼻炎均存在優勢和不足，將兩者的優勢進行有機結合可進一步提高過敏性鼻炎臨床治療的總有效率，具有極大的研究價值。

2 中西醫結合治療過敏性鼻炎的臨床運用

中西醫結合治療過敏性鼻炎一直是耳鼻咽喉科的臨床研究熱點。現有的臨床研究主要涉及中藥內服聯合西藥治療、針刺聯合西藥治療及綜合療法等，且均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

2.1中藥內服聯合西藥治療 目前，過敏性鼻炎的中藥內服聯合西藥治療方式通常包括：①中藥方劑內服聯合外用激素噴鼻[31-34]；②脫敏療法聯合中藥內服[35-36]。上述兩種方法均有利于促進中西醫各自優勢的有機互補。近年來，中藥內服聯合激素治療的臨床案例較多，其中中藥方劑改善過敏性鼻炎患者噴嚏、流清涕、鼻癢癥狀的療效較好，激素能有效緩解患者的鼻塞癥狀。張金舉[31]的臨床研究發現，常規西藥聯合脫敏通鼻方(由中醫名家祝諶予創制的過敏煎加減化裁而成)可有效改善過敏性鼻炎患者的各種臨床癥狀，這佐證了中醫“師于古而不拘泥于古”的古訓臨證思想，值得當代臨床醫師借鑒。朱永峰等[16]對過敏性鼻炎治療的研究發現，與口服西替利嗪、氯雷他定聯合外用激素治療相比，中藥組方(黃芪、黨參、烏梅、蒼耳子等)內服聯合外用激素治療不僅可明顯提高過敏性鼻炎的臨床總有效率，還可明顯降低患者1年后的復發率，表明中藥組方內服聯合激素外用治療過敏性鼻炎的療效較好，且上述中藥組方的臨床療效可能優于二代抗組胺藥西替利嗪及氯雷他定。王蕊和胡華偉[32]的臨床試驗證實，外用糠酸莫米松鼻噴霧劑噴鼻聯合內服方醒竅益氣湯可顯著改善過敏性鼻炎患者的鼻腔血循環、減輕鼻腔黏膜水腫、恢復鼻腔通氣功能，從而減輕各種臨床過敏癥狀及體征，提示中醫“益氣活血”法治療過敏性鼻炎的作用可能與激素相似，但仍需相關研究驗證。屠勇和陳星[33]對肺氣虛寒型過敏性鼻炎患者的研究發現，外用曲安奈德鼻噴劑聯合中藥方劑溫肺止流丹內服，可持續改善患者的鼻癢、噴嚏、流清涕、鼻塞癥狀，但并不排除中醫“溫肺化飲法”治療可更好地輔助曲安奈德鼻噴劑改善鼻腔通氣功能的可能性。梁祖文[34]認為，外用布地奈德鼻噴劑噴鼻聯合玉屏風散(防風、白術、黃芪)加減內服不僅能夠有效提高過敏性鼻炎的臨床總有效率，還可有效降低其復發率。由此可見，具有益衛固表功效的玉屏風散臨證加減可有效治療各種過敏性疾病，且外用布地奈德鼻噴劑噴鼻也可有效避免單純服用玉屏風散加減方起效緩慢的不足。

針對中藥內服聯合脫敏療法治療過敏性鼻炎的部分研究認為，具有補脾益氣功效的中藥內服聯合特異性免疫治療能夠顯著改善過敏性鼻炎患者的臨床癥狀、體征積分及免疫球蛋白E水平，且安全性高、毒副作用少[35-36]，其原因可能是脫敏療法通常耗時較長，患者配合度較差；但不排除脫敏療法僅對塵螨嚴重過敏患者有效，而非針對花粉、柳絮等非塵螨變應原過敏者。

2.2針刺聯合西藥治療 針刺聯合西藥治療過敏性鼻炎的臨床療效亦較好[35-37]，具有科學性、實用性及指導性，且臨床安全性較高。劉靜等[37]臨床治療60例過敏性鼻炎患者后發現，與單純布地奈德噴鼻劑噴鼻相比，外用布地奈德噴鼻劑噴鼻聯合針刺人體穴位可更好地改善過敏性鼻炎患者的鼻塞及下鼻甲腫脹癥狀，并可降低血清IL-6水平、升高IL-10水平。既往研究認為，IL-6屬促炎性細胞因子，IL-10為抑炎性細胞因子，在變應性鼻炎發作期，血清IL-6水平升高可抑制促炎因子的表達[2,37]。針刺人體穴位對過敏性鼻炎有較好的治療作用，可能與針刺能夠有效調節人體IL-6、IL-10的表達有關。方正和馬力群[38]的研究發現，口服氯雷他定聯合針刺治療可明顯改善過敏性鼻炎的臨床癥狀，并可有效減少單純口服氯雷他定引起的嗜睡、口鼻干燥等不良反應，安全性較高。陳婷婷和劉芳卉[39]認為，在口服西藥聯合糖皮質激素外用的基礎上加用針刺治療，可明顯緩解中重度持續性過敏性鼻炎患者的臨床癥狀，并有助于改善患者血清免疫球蛋白E水平，提高患者鼻腔的舒適度。因此，對于塵螨中重度過敏的過敏性鼻炎患者，可考慮以上述中西醫結合療法替代脫敏療法。何珊等[40]發現，口服氯雷他定片聯合鼻用糠酸莫米松噴霧劑及中醫飛針療法可有效減輕過敏性鼻炎患兒的鼻炎癥狀，降低復發率，但復發率降低與其作用于相關炎癥因子通路之間的因果關系尚不明確。

2.3綜合療法 近年來，過敏性鼻炎的綜合療法主要體現在針刺聯合中藥、西藥綜合治療方面。袁峰[41]發現，口服氯雷他定聯合中藥方五味石膏湯并配合針刺治療，可顯著改善過敏性鼻炎患者的臨床癥狀及多項實驗室敏感指標，從微觀分子層面論證了中醫藥的臨床療效。歐彥言等[42]認為，內服中藥清肺脫敏湯聯合針刺及外用丙酸氟替卡松鼻噴霧劑可顯著改善過敏性鼻炎患者的鼻阻力檢測結果及鼻塞、鼻癢、噴嚏、流涕癥狀評分，說明有效的“中西醫結合”理念并非簡單地將中醫和西醫理論進行拼湊，而是將中西醫臨床優勢結合，使中醫藥能夠有效輔助西醫治療，并借助西醫的優勢證明中醫治療的科學性。許黎和李家荔[3]發現，針刺聯合口服通竅鼻炎方和左西替利嗪可顯著改善過敏性鼻炎患者臨床癥狀及血清IL-4、IL-6、IL-10水平，表明針刺聯合中藥輔助左西替利嗪治療過敏性鼻炎的有效性，這可能與針刺聯合中藥能夠較好地調控IL-4、IL-6、IL-10的表達有關。李志斌等[43]的研究顯示，中醫經方半夏瀉心湯及針刺聯合西替利嗪治療過敏性鼻炎的有效率高達94.28%(33/35)，且無嚴重不良反應。半夏瀉心湯原為古籍《傷寒論》中治療脾胃不和證的經方，故推測，過敏性鼻炎患者可能存在“脾胃不和證”等中醫證候。

3 小 結

過敏性鼻炎是耳鼻咽喉科常見疾病，易反復發作，單純中醫或西醫治療的效果欠佳，故積極開展過敏性鼻炎中西醫結合治療具有重要的臨床意義。《內經》曰：“……百病皆因痰作祟”。有學說提出，當代人疾病多以內生“濕、火、毒、痰、瘀、積”六濁為核心，疾病演變規律依據“絡-經-臟-臟絡”發展演變[44]。因此，運用西藥改善患者臨床癥狀的同時，配伍具有化痰開竅作用的中藥能夠更好地輔助西藥改善患者因鼻甲肥大、鼻黏膜充血導致的鼻塞癥狀，但中西藥結合治療過敏性鼻炎的具體作用及功效未來需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