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象戰略研究方法應用分析與思考

■ 程磊 張勇 王喆 張闊 周青

大部分研究偏重于用闡釋或理解等主觀方法來闡述觀點或提供政策建議，結論多具有概括性或概貌性。越是級別高的項目（重大項目），越偏向于采用這種“人文主義方法論”進行研究，這主要是因為高級別項目的主持者多為管理經驗豐富的領導或專家，研究成果多來源于多年管理實踐的思考，注重思辨分析和經驗總結，并且研究成果多已轉化成為戰略導向或政策措施。

氣象戰略研究探討氣象發展趨勢規律以及涉及氣象與生命安全、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重大政策和戰略問題，為科學編制氣象事業發展規劃、科學謀劃氣象高質量發展提供強有力的技術支撐和有價值的決策咨詢。氣象戰略研究已開展了多年，并取得了一大批有價值的研究成果，許多研究成果已經對氣象事業改革發展以及氣象現代化建設的科學決策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一個成熟和有影響力的智庫非常注重對研究方法的應用、總結與創新。科學的研究方法可以提升智庫研究的科學性和權威性，有利于學術規范的形成，使研究成果更容易得到同行的認同。當前氣象戰略研究科學化、標準化、專業化的學科體系支撐不足，現有成果和數據信息有效利用率不高，制約了氣象智庫支撐決策和業務效益的有效發揮。通過對學科研究方法應用現狀進行分析和總結，是完善研究方法體系、強化學科建設的前提。目前，教育學、出版學、情報學等社會科學細分領域都對其所采用研究方法的內容、應用和創新等進行歸類、比較、計量分析和創新路徑探索等，而氣象戰略研究領域在這方面還非常薄弱。本文以2015—2018年氣象軟科學研究項目成果作為調查對象，分析每項研究所使用的研究方法并進行統計分析，力圖揭示氣象戰略研究方法的應用現狀和規律，并提出相關思考建議，為科學構建氣象戰略研究方法體系、促進學科建設提供基礎性的研究支撐。

1 分析方案設計

氣象軟科學是指運用軟科學的基本理論和方法，結合氣象事業改革、發展、創新的特點而進行的一種多學科、多層次的綜合性研究工作。研究范圍主要包括氣象發展戰略、規劃計劃、政策法規、行政及業務管理、體制機制改革、氣象防災減災等全局性、戰略性、前瞻性有關問題。氣象軟科學采用科研課題（項目）管理的方式，包括重大項目、重點項目和自主項目。分析氣象軟科學項目的研究方法使用情況，對研究氣象戰略研究方法具有較強的代表性。

本文研究數據來自2015—2018年中國氣象局氣象軟科學已結題的166個項目，通過閱讀所有項目研究材料進行研究方法的識別，并按照社會科學研究方法體系的一般原理進行研究方法的歸類和整理：

1）研讀開題報告、結題表、研究成果報告并提取其所使用的研究方法內容。

2）統一研究方法的名稱（如文案收集法、文獻調研法、文獻梳理法等統一為“文獻法”），剔除沒有學術普及性意義、僅屬于研究者個人觀點的方法。

3）設計研究方法分類標準及研究方法定義（圖1），根據研究階段將研究方法分為資料收集方法和資料分析方法兩大類，其中資料分析方法分為定性分析方法、定量分析方法和綜合分析方法（定性分析方法指利用非量化手段進行分析的方法，定量分析方法指公式、物理模型等手段進行分析的方法，綜合分析方法指綜合運用定性和定量分析方法進行分析）。

4）進行研究方法歸類的一致性檢驗，研究方法歸類由多人進行，通過隨機抽取的方式，在每個年度項目中隨機選取3個項目，請兩位研究人員對其進行研究方法歸類，并代入以下公式：

式中：M為兩位研究人員均同意的歸類文章數；N1為第一人所歸類的文章數，N2為第二人所歸類的文章數，A為兩人相互同意度，R為歸類一致性系數。若無顯著性差異（本次研究設定顯著性差異系數為R＜0.9）,則表示研究方法歸類具有科學性和可信度。依次計算公式（1）和（2），最后得出R=0.95，優于本次研究設定的顯著性差異系數，證明研究方法歸類具有科學性和可信度。

5）對研究方法使用次數進行統計，一項研究中使用了圖1所示其中之研究方法的記作該方法使用了“1次”。因為一個項目可以使用多個研究方法，因此各環節中歸類的研究方法數量可能大于軟科學課題的數量。

圖1 氣象軟科學項目研究方法分類

2 統計結果分析

2.1 研究方法使用情況總體分析

從研究方法使用次數看，166個項目使用研究方法37種，累計使用475次。7種資料收集方法使用次數累計332次，其中文獻法使用141次，八成以上的項目使用文獻法進行資料收集；訪問法（含調研法）使用89次，占項目研究方法使用次數比重為18.7%；個案法使用52次，占項目研究方法使用次數比重10.9%。資料分析方法中，定性方法8種，使用次數57次，使用較多的定性方法為比較法、歸納法、歷史研究法等；定量方法14種使用次數57次，使用較多的為統計法和數學建模。軟科學項目資料收集方法的應用已比較成熟，資料研究方法的豐富程度和應用有待加強（圖2）。

圖2 氣象軟科學研究方法使用情況統計

從單一研究方法使用頻次上看，這里按使用頻次將研究方法分為較為常用、一般使用、較少使用和極少使用4類（表1），使用次數超過50次的方法有3種，占研究方法數量比重約8.1%，均為資料收集方法；使用次數僅為1次的方法均為資料分析方法（15種），占研究方法數量比重約40.5%，其中超過一半為定量研究方法。166個項目中以通過文獻、案例研究進行理論闡述和定性分析為主的項目有110個，但使用到的研究方法僅18種；以定量的數據分析為主（篇幅在30%以上）的項目有56個，使用到的研究方法有31種。可見，氣象軟科學項目偏向于進行理論闡述類研究，文獻法、訪問法（含調研法）、個案法等資料收集的方法在軟科學項目中得到較為廣泛的應用，但大部分資料分析方法的使用仍不夠充分，尤其是定量研究方法使用頻次較低。

表1 研究方法使用頻次分類

2.2 研究方法使用頻次的年度變化分析

從2015—2018年軟科學項目平均使用的研究方法種類和次數的變化來看（圖3），每個項目平均使用的研究方法種類數總體呈上升趨勢，由2015年的0.37上升至2018年的0.58，特別是使用的資料分析方法種類數提升較明顯，由2015年的0.22提升至2018年的0.39，說明軟科學研究正逐漸注重研究方法特別是資料分析方法的應用。每個項目平均使用的研究方法次數總體持平，資料收集方法使用次數呈下降趨勢但資料分析方法使用次數呈上升趨勢，說明隨著軟科學項目研究的發展，資料分析方法的選擇和使用有多樣化趨勢。

圖3 軟科學項目研究方法年度使用情況統計

具體來看，資料收集方法仍然占據軟科學項目研究方法的主體地位，在使用上表現出明顯的年度延續性，而資料分析方法在使用上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年度延續性，反映出氣象部門內部缺乏對研究方法應用的研究、借鑒和交流。

2.3 不同類型項目研究方法使用情況差異分析

結合氣象戰略研究內涵，將軟科學項目分為政策分析類、戰略發展類和評估評價類3類。

2.3.1 氣象政策分析類

氣象政策分析研究是指基于對氣象發展規律的認識，通過調查研究，摸清影響氣象事業發展的主要矛盾和突出問題，分析研究解決問題的思路和方法，并且能在一定程度上為氣象重大決策提供科學依據和支撐，以提高決策的準確性和效益性，如“事業單位分類改革問題研究”“區域氣象現代化協同發展機制研究”等。政策分析類項目數量最多，占軟科學項目數的55.4%，研究范圍也逐步拓寬，研究方法使用數量最多，但使用的種類較為集中，比較法、歸納法、統計法、博弈模型、圖表法等定性或綜合研究方法是政策分析類項目偏好的資料分析方法。

2.3.2 氣象戰略發展類

氣象戰略發展研究是指開展氣象事業發展戰略、發展綱要、發展規劃前瞻性研究，分析國內外環境和條件，提出具有全局性、綱領性、長遠性的謀劃與對策、發展目標與任務方向。近年來，氣象戰略發展類項目圍繞新形勢下氣象事業發展趨勢，氣象信息化、智慧氣象、區域協調發展等成為研究熱點，如“氣象信息化發展戰略研究”“長江經濟帶氣象保障行動計劃專題研究”等。氣象戰略發展類項目數占軟科學項目數的30.7%，大部分是基于文獻分析、個案調查等方法進行深入、細致和長期的研究，分析方式以歸納法為主，基于研究者的權威視角提出戰略思考；一些研究采用了“戰略路線圖”的方法工具進行了分析，如《智慧氣象推進路徑研究》等；極少部分研究使用了各類模型展開資料分析，如：MVP模型、結構方程模型（SEM）、模糊綜合評價法（FCE）、技術成熟度分析、綜合指數法等定量研究方法。

2.3.3 氣象評估評價類

氣象評估評價研究是指結合氣象行業發展現狀和發展目標等，較為客觀、定量評定某項規劃、政策、行動計劃等的具體方案是否達到了預期效果，或者是針對其進行的指標體系和評估方法研究，也有針對各類氣象規劃實施情況開展評估評價研究。近年來，評估評價類項目研究內容與氣象事業發展聯系更為緊密，體制改革成果、氣象經濟和服務能力等成為評估重點，包括“氣象科技創新能力評價實證研究”“氣象現代化區域發展水平評估研究”“氣象防災減災能力評估”“氣象人才規劃實施評估”等。評估評價類項目數占軟科學項目數的13.8%，數學建模、層次分析法（AHP）等定量或綜合研究方法是使用次數較多的資料分析方法（圖4）。從單個項目研究方法平均使用數量上看，平均一個評估類項目使用研究方法3.21次/項，高于其他兩類項目（戰略發展類項目2.78次/項，政策發展類項目2.81次/項），研究人員有意識地使用更多的方法類工具開展評估工作。

圖4 不同類型軟科學項目研究方法使用情況統計

2.4 不同研究單位使用研究方法統計情況

按照軟科學研究項目的主要承擔單位，將承擔單位分為中國氣象局直屬單位（含氣象局內設機構和直屬單位）、省氣象局、南京信息工程大學（簡稱南信大）和中國氣象局戰略發展研究機構（發展規劃院）4類。中國氣象局直屬單位代表氣象部門國家級研究水平；省氣象局代表基層研究力量；南信大是氣象部門的重要研究合作伙伴；戰略發展研究機構作為氣象部門軟科學重點研究部門，每年也承擔著大量研究任務。

從不同單位軟科學項目研究方法使用統計情況來看（圖5），中國氣象局直屬單位在各方面表現都較為均衡，是唯一使用了調查表方式進行資料收集的單位，資料分析方法以定性或綜合研究方法為主，除統計法之外幾乎不使用定量研究方法進行資料分析，側面說明了中國氣象局直屬單位作為頂層設計機構，研究范圍廣泛偏宏觀，研究人員層次較高，憑借其豐富管理經驗和閱歷，所得出的結論多具有概括性和概貌性；省氣象局是承擔軟科學項目最多的單位（占軟科學項目數的37.3%），研究方法使用數量多而研究方法種類最少，說明省氣象局研究方法的使用范圍較為集中，歸納法、統計法、圖表法等是省氣象局應用比較多的資料分析方法，省氣象局是唯一采用抽樣調查方法進行分析的單位，也是最多使用個案法進行資料收集的單位，側面表明省氣象局在案例分析方面具有樣本優勢；南信大項目數量比較均衡（占軟科學項目數的21.1%），研究方法種類最多，在資料分析方法的使用上沒有偏好，定性、定量和綜合研究方法均有涉獵，側面展示了南信大研究人員的學術專業性；戰略發展研究機構承擔項目最少，資料分析方法偏好定性或綜合研究方法，但對定量研究方法也有涉獵。

圖5 不同單位軟科學項目研究方法使用統計情況

3 結論與討論

3.1 氣象戰略研究偏重于定性分析和思辨

從研究方法論來看，以通過文獻、案例研究進行理論闡述和定性分析為主的項目有110個，占比66%，以統計、定量的數據分析為主的項目56個，占比34%。可見，大部分研究偏重于用闡釋或理解等主觀方法來闡述觀點或提供政策建議，結論多具有概括性或概貌性。越是級別高的項目（重大項目），越偏向于采用這種“人文主義方法論”進行研究，這主要是因為高級別項目的主持者多為管理經驗豐富的領導或專家，研究成果多來源于多年管理實踐的思考，注重思辨分析和經驗總結，并且研究成果多已轉化成為戰略導向或政策措施。在此類定性研究為主的項目中，研究者的經驗程度和主觀認識起著較為重要的作用，其本人的素養和權威性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研究結果的可信度。因此，對于“級別較低”或“資歷較淺”的研究者，以“人文主義方法論”為主開展戰略和政策研究就不太適合，缺乏客觀量化數據資料的支持和“權威的加持”，研究成果避免不了“空泛虛脫”和“不接地氣”。對于大多數的氣象戰略研究人員，需要更多以“實證主義方法論”為指導，通過嚴格的研究程序設計，采用實驗、問卷等方法搜集資料，并通過統計分析結果來描述現象，從量的關系上發現現象的本質聯系及其發展變化的內在規律，注重使用定量研究或定性和定量研究方法的密切結合，以研究的學術規范性來提升戰略研究結論的科學性和可信性。

3.2 科學的研究方法和范式應用有待加強

從研究的具體方法和技術來看，氣象戰略研究使用文獻法和訪談法（調研座談）進行資料收集的最多，個案法次之，觀察法和實驗法應用得較少，并且資料收集研究方法使用還較為單一。由于研究者精力、時間、經費等原因，偏好采用成本較低的文獻法收集資料，進行歸納和梳理后形成初步觀點、框架和論據材料，再經過多輪的研討和專家咨詢反復論證和修改，形成最終的研究報告。這里所說的文獻既包括論文著作等“結構化”資料，也包括線上或線下收集的各類資料、報告、文件等“非結構化”資料。也有一些政策類和評估類的項目使用問卷法或量表法收集數據，特別是氣象公共服務類部門和氣象培訓類部門研究者申請的項目，因為其有向公眾和培訓班學員發放調查問卷的便利性。而實驗法在氣象戰略研究中幾乎沒有使用，原因可能是成本太高，或對實驗法運用方式的不關注不了解。資料分析方法較為多元，但使用頻次較低，多為個別研究。大部分應用歸納和簡單的統計方法，一些類似于SWOT分析、路線圖分析、S型曲線分析等戰略分析方法應用較少，定性和定量相結合的方法應用程度較低。從事氣象工作的研究人員多為理學背景，對社會科學研究的范式和方法論涉足并不深入，沒有受過系統的社會科學訓練，與對自然科學研究方法應用的熟練度相比，對社會科學研究方法的應用缺乏自覺性和系統性。

氣象戰略研究要更多考慮推廣定量和綜合分析方法的應用，提升研究人員實證的思維能力，并注重加強部門內外的交流、借鑒和溝通，推廣好的研究方法和研究經驗，拓展研究方法應用的思路和視野。

3.3 應加快構建戰略研究與工程咨詢相融合的方法庫

缺少研究方法支撐的科學理論是不完整的知識體系。缺少了正確合理的指導原則、程序設計和運作方式，氣象戰略研究也實現不了為氣象決策服務的學科功能。氣象戰略研究方法作為從事氣象戰略研究的途徑和手段，是氣象戰略研究學科建設和知識體系構建的重要組成部分。從大的學科方向來看，氣象戰略研究應遵從社會科學研究范式，構建以社會科學研究方法為基礎的氣象戰略研究方法體系，充分吸納社會科學細分領域（如經濟學、政治學、歷史學、管理學、傳播學等）的研究方法，同時要發揮氣象學科的自然科學研究方法優勢，注重建立交叉學科研究方法。

中國氣象局氣象發展與規劃院具有工程咨詢單位甲級資質，具有運用科學技術、工程技術、經濟管理和法律法規等多學科方面的知識和經驗，為氣象部門的工程建設項目決策和管理提供咨詢活動的智力服務。現代工程咨詢經過長期的實踐，已經建立了較為完善的現代工程咨詢方法與體系，其方法對氣象戰略研究有高度的借鑒意義和應用價值。這里通過比較工程咨詢方法和氣象戰略研究方法的異同，將工程咨詢方法中具體建設項目咨詢的部分方法、財務分析方法以及部分微觀研究方法剔除，將適用于氣象戰略研究的部分進行提取分析并對其適用性進行判斷，為初步構建氣象戰略研究方法庫提供參考（表2）。

表2 現代工程咨詢方法適用氣象戰略研究判斷

4 結語

本研究通過對2015—2018年中國氣象局氣象軟科學共166個項目采用的研究方法進行統計分析，認為氣象戰略研究注重定性研究和思辨分析，對以定量研究為主的實證研究方法不夠關注，社會科學研究范式和科學方法的指導性未充分發揮，氣象戰略研究的創新發展不足。要重視遵從社會科學研究范式，構建以社會科學研究方法為基礎的氣象戰略研究方法體系，注重具體研究方法的學習和使用，注重建立交叉學科研究方法。未來將從以下幾個方面考慮完善氣象戰略研究方法體系發展：1）針對不同類型和規模的氣象戰略研究任務合理歸納和拆分研究要素，進一步從研究要素的角度清晰了解氣象事業的戰略方向和業務模式，搭建從實踐和空間維度上更加立體和多變的氣象戰略研究方法體系；2）進一步考慮構建合理的協作流程和產品轉化流程，延長氣象戰略研究方法體系的價值鏈條；3）將信息化理念引入構建平臺化的研究方法體系，強化數據服務，同時應規范氣象戰略研究管理，從事、人、物（資源）三個維度上統一進行統籌，引進制度的同時鼓勵創新，鼓勵協同的同時清晰職責，推動氣象戰略研究成為氣象事業發展的重要支撐。

深入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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