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不難當

黃平

周日，李豪帶著兒子李曉來到一家眼鏡店，準備給他買一副新眼鏡。李曉沉著臉，非常不情愿。這時，李豪接到派出所的電話，一個叫肖茂強的民警讓他過去一趟，說有個事情要找他核實。派出所找自己什么事？李豪心里直疑惑，帶上李曉就去了派出所。

肖茂強向李豪說明了情況：昨天上午，派出所接到報警，報案人陳濤說自己的豪車被劃了。肖茂強出警去了一個露天停車場，車主陳濤介紹，前天中午他把車停在這里，剛才來取車時，忽然發現車尾有七八道劃痕，所以報了案。肖茂強調來停車場監控，查看了好幾個小時，發現前天傍晚五點半左右，有一個身著黃色上衣、背著書包的男孩曾圍著車轉了一圈，其間在車尾停留了幾分鐘，右手還拿著什么東西朝車子揮舞了十來下，具體干了什么，畫面不是很清晰。除此以外，沒有其他人接近過此車，所以這個男孩有劃車嫌疑。肖茂強經過調查，了解到孩子叫李曉，是濱江小學五（3）班的學生，父親叫李豪，所以通知他過來協助調查。

說完，肖茂強讓李豪看那段視頻。李豪一眼就認出那男孩正是李曉，立刻罵了聲：“小兔崽子，手賤呀！”肖茂強問道：“你確定是李曉嗎？”李豪肯定道：“是他。人就在外面，我把他叫進來。”

李曉進來后，肖茂強指著視頻問他：“這個是不是你？”李曉看了看，點點頭。肖茂強又問：“車上那些劃痕是你劃的嗎？”李曉卻搖搖頭，說自己沒有劃車。肖茂強接著問：“那你在車邊干什么？”李曉說，當時他看見車尾停了一只小蟲，剛好他手里拿著一根沒扔掉的吸管，就揮動吸管想趕走它。

見李曉不承認，李豪生氣了：“你做錯了事，還狡辯！”李曉頂撞道：“不是我，就不是我！”然后他氣沖沖地跑了出去。

李豪尷尬地說：“警官，這孩子很叛逆，我回去好好教育他。這事我認，你說怎么辦？”

“按照程序，你先和車主協商解決。不過，你兒子沒有承認，還得再問問。”

“不用問了，我的兒子我知道，那天我跟他鬧了矛盾，他生氣，做出這樣的事我理解。”提起那天的事，李豪知道自己做得不太光彩，心里暗想，這都是報應哪！

前天周五，學校開運動會，李曉代表班級參加4×100米接力賽。他們一路凱歌，勢不可擋。決賽時，前三棒遙遙領先，誰知跑最后一棒的李曉因交接棒失誤心里發慌，竟跑到別人的賽道上，結果把到手的冠軍給弄丟了。賽后，班上的啦啦隊隊員都非常生氣，一個叫君君的同學更是故意說：“李曉，你戴著眼鏡都看不清跑道，戴著它有什么用？”說完，君君就伸手去摘李曉的眼鏡，想捉弄捉弄他。誰知一個不小心，把眼鏡弄到了地上，鏡片摔破了。

班主任了解情況后，批評了君君，又請雙方家長過來協商解決。這事本來很簡單，就是賠償金額的問題。這副眼鏡不便宜，當初買的時候花了2000元。考慮到李曉已經戴了兩年，君君媽媽想讓李豪給個折舊價。可這段時間李豪煩心事一大堆：周一他好心扶起一個跌倒在地的老人，卻差點被訛詐；周二在一個熟客那里買衣服，本想照顧他的生意，誰知比其他地方還貴；昨天一個朋友借錢不還，兩人吵了起來……李豪想，好人做不得，不能做冤大頭了，于是非要原價賠償不可。君君媽媽好說歹說，李豪就是不同意，還振振有詞：“我不管，眼鏡雖然有點舊，但還能用啊！給你打了折，我得墊錢才能買，憑什么讓我吃虧？”君君媽媽只好按原價進行了賠償。誰知這會兒李曉和君君和好了，聽到這結果，李曉非常生氣，埋怨爸爸不厚道。出了校門，也不坐他的車，一下子就跑掉了。沒想到他竟跑到了停車場附近，還在人家的豪車上劃痕發泄怒火……

不過，李豪覺得這件事沒必要跟肖茂強講，當務之急是把這事處理好，別讓這個小祖宗丟人現眼了，他就讓肖茂強聯系了陳濤。經過協商，李豪出了修理費。離開時，肖茂強建議李豪回家好好跟李曉溝通，即便孩子有錯，也要注意教育方法。

李豪回到家，和李曉心平氣和地聊起來，希望他講出真相，但李曉堅持說不是他干的。李豪了解兒子，知道他愛沖動，但也很誠實，現在把他的顧慮都打消了還是不認，說明兒子真沒有撒謊。

李豪一夜未眠，如果真不是李曉干的，怎么辦？都怪自己，當時沒聽肖警官的話，急忙把事情了結了。花錢是小事，就怕李曉無辜被貼上熊孩子的標簽，對他心理有不好的影響。這幾天，李豪很想跟肖茂強聯系，但又沒有證據，再說事情都已了結，反悔有什么意義？

令李豪意外的是，這天他突然接到肖茂強的電話。肖茂強問他有沒有和李曉談談，李豪就把這事說了，肖茂強高興地說：“這就對了！我這幾天又查看了新的監控，有了新的發現，你過來一下吧！”李豪心中一喜，趕緊到了派出所。

肖茂強告訴李豪，那天雙方雖然已協商私了，但他自己心中的疑問一直沒放下。憑著做警察的敏感，他覺得李曉不像在撒謊。他又想到，車上那些劃痕是平行的，而李曉的動作是交叉揮舞的，不太可能形成平行的痕跡。如果不是李曉，不就冤枉了人家？

肖茂強決定再查此事。他反復觀看視頻，仔細比對李曉的手部動作和劃痕位置，最終判斷這些痕跡不是李曉劃的，但光靠判斷不夠，得找到證據。肖茂強想到一個新思路：也許陳濤的車在此之前已有劃痕？如果是這樣，就能證明不是李曉劃的。于是肖茂強再次聯系陳濤，把這想法告訴他，陳濤就提供了近段時間行車軌跡的詳細信息。肖茂強連續追蹤，終于在當天早些時候的某商場停車場的監控錄像里，發現了陳濤的車已有劃痕……

雙方再次來到派出所，肖茂強當面向大家說清了這事。陳濤也認可了這個結果，解釋說自己每天早出晚歸，沒有留意到車是何時被劃的，并退還了修理費。李曉很開心，說長大以后也要當警察。李豪非常欣慰，慶幸自己遇到了一個認真負責的好警察。

看著肖茂強有些消瘦的面容，李豪過意不去，想去肖家表示感謝。肖茂強堅決拒絕，說其實要感謝的人是陳濤，如果不是陳濤的大度和配合，事情也不會查清楚。

這句話提醒了李豪，他打聽到陳濤的住處，晚上帶著禮物來到他家里，表示感謝。陳濤很意外，見李豪一臉真誠，也說出了心里話。

其實，當肖茂強說要再調查這事，陳濤是不愿意的。一來事情已經處理好了，他不想再增加麻煩；二來他也沒有注意到劃痕究竟是什么時候有的，萬一真不是李曉劃的，又找不到其他人，修理費還得自己掏。所以陳濤一開始沒答應，肖茂強不厭其煩地說道理做工作，陳濤有些生氣，甚至懷疑肖茂強跟李豪有什么關系，才會這樣幫他。

聽到這里，李豪趕緊申明：“我和肖警官一點關系也沒有，肖警官就是個好人。”

陳濤反問道：“真沒有？”

“絕對沒有！”

陳濤笑了笑，說：“你兒子李曉和他兒子君君是同班同學，這層關系算不算？”

李豪驚道：“什么？肖警官是君君的爸爸？”

“千真萬確，肖警官為了消除我的疑慮，才把賠償眼鏡的事說了出來。肖警官以德報怨，我被感動了，才同意配合。這個事情，他囑咐我不要告訴你。咳，你運氣真好，遇上了這么好的警察！”

李豪臉紅了，心中感慨：誰說好人難當？身邊到處都是！真應該好好提高自己的思想境界嘍！

（發稿編輯：曹晴雯）

（題圖、插圖：陶?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