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呂燕和進化論

河森堡

前不久看了《十三邀》第六季第八期許知遠對談呂燕，她的成功讓我對于命運的抉擇有了新的解讀。作為中國第一位國際名模，在其出道20多年后回看，很多人都把她的成功歸結于“命”。的確，一個礦區農家出身、專科學歷，以去縣城每月賺到800塊錢為理想的女孩，后來成為時尚界的一面旗幟，把這一切解釋為命運垂青，符合人們的直覺。然而，我并不這么認為。

用“命”來概括呂燕的成功過于籠統，這種玄而虛之的總結并不能給其他人帶來啟迪。依我之見，她之所以能有今天，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即她在命運的不同階段做選擇時，無意中遵循了一套非常重要的邏輯，這個邏輯同樣存在于進化論中。而用著名生物學家王立銘老師的話說，進化論很可能是地球上唯一可靠的成功學。

為什么進化論會和一個模特的事業起飛有關呢？進化的基本邏輯是隨機突變加環境選擇。

當剛進入陌生環境時，一個物種往往還沒來得及適應，其身上缺點的比例相對較高，存續艱難。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改變，哪怕是隨機性的改變，都更有可能讓情況趨于好轉。就好像一個身處谷底的人，隨便朝哪個方向走都是向上。

而當某物種長期生存在一個穩定環境中后，不斷的進化反饋使得該物種身上絕大比例都是優點，在這種良好局面下，任何隨機性的變化，都更有可能將事情搞糟。好比一臺本來運轉良好的機器，你啥也不懂，非要上手搗鼓兩下，出故障的概率將大大高于運轉更好的概率。

在搞清這個基本邏輯后，讓我們來看看呂燕的經歷：出身貧苦，起點極低。當一個人在根本沒有什么可失去的時候，試錯成本會極低，任何一個隨機性的改變，都大概率會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就好像置身于陌生環境的新物種開始進化一樣。事后來看，進化論的邏輯在呂燕的事業上果然得以印證。她在一片爭議聲中出道，并迅速成名，之后的幾年中，她連續獲得曝光和大獎，甚至在后來，這個礦區姑娘還和鞏俐、劉曉慶、張藝謀等人，一同成為“新中國60年十大時尚人物”。

然而，很多從底層拼搏上來的人，往往會被經驗所誤導。他們認為，自己之前既然是靠敢拼敢闖、勇于試錯才有了今天，那事業有成后，當然也要堅持這種精神，以繼續獲取成功。可他們錯了，因為當一個人在某行業做到一流后，就好像一種生物已經非常適應其所在的環境，此時，任何一個隨機改變都更有可能讓事情朝糟糕的方向發展。這是很多人意識不到的，可呂燕不是其中之一。在節目中，她很直白地坦承自己的局限性，后來成為國際名模的她說：“做模特很沒安全感，是隨時可能被取代的，你哪里敢出去嘗試，萬一做錯了？萬一沒這個工作了呢？”

從字面來看，這幾句話看似是呂燕在表達畏懼，但依我之見，這分明是在展現智慧——進化論數學上的規律性被體現在她事業的抉擇中。現在，市面上很多“心靈雞湯”會盲目地告訴人們去勇于試錯，去離開舒適圈，去不斷開辟新戰場，去不斷走入新賽道……這些說辭往往不切實際，一個更理性可靠的選擇是像她這樣，不斷地判斷自己在行業中的位置，于大膽試錯和保守穩健之間做出平衡，并心懷自省地走到今天。呂燕無意中踐行了地球上唯一可靠的成功學。

（摘自《時尚COSMO》2022年第10期，黃雞蛋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