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

“再蹲一下,有人轉今天的票嗎?”“同蹲。”
在北京伙伴飛盤俱樂部群里,沒搶到當天飛盤活動名額的盤友四處求票。沒辦法,進群的人越來越多,每周報名小程序一出,注定“手慢無”。
這種火爆程度,北京某飛盤俱樂部主理人張坤也沒想到。近兩年,隨著封控、居家、保持社交距離等疫情新常態,文化體系、生活標準被重新定義,催生了一批既好玩又能與日常生活結合的潮流運動,飛盤、腰旗橄欖球、滑草、陸地沖浪板、槳板、Spike Ball、騎行……都在此列。由于門檻低、安全、強社交、裝備親民等諸多優勢,飛盤是其中無可爭議的頂流。
飛盤最早起源于19 世紀的美國,一群大學生將餡餅公司的碟狀包裝盒當作玩具在空中扔來扔去。后來,為避免金屬盤的危險,塑料制飛盤被發明出來,隨后風靡歐美。
“飛盤這項運動讓我明白,玩狗不如當狗。”這個關于飛盤運動的段子形象地道出了對飛盤最常見的誤解,這更是張坤他們經常在新手那里遇到的尷尬——一提到飛盤,很多人“腦子里馬上就有狗了”。
事實上,飛盤有很多玩法,如極限飛盤、躲避飛盤、飛盤高爾夫等,目前大部分人在玩的是極限飛盤,也叫飛盤爭奪賽。這是一種融合了橄欖球、足球和籃球玩法的團體運動,場上選手分為兩隊,通常為5 對5 或7對7,兩端設置得分區,在中間爭奪區傳接,通過傳導飛盤到指定區域得分。由于入門簡單且不允許肢體接觸,飛盤在后疫情時期為都市人提供了一種新的戶外選擇,同時極限飛盤還是男女混隊,更為其賦予了極強的社交屬性。
飛盤出圈后, 腰旗橄欖球、槳板、陸地沖浪板、SpikeBall……一批潮流運動冒了出來。這些潮流運動與籃球、足球、羽毛球等傳統運動相比,通常為安全的“非沖撞性”運動,游戲感更強,且規則簡單容易上手,男女通吃。與眾不同的潮酷特性也極大滿足了年輕人個性標簽的表達、分享欲,及青年的身份認同感。某種程度上,潮流運動帶給人的情緒價值和社交價值,高于運動價值。
如果說,2021 年中國年輕人被露營支配,那么2022 年一定是飛盤的天下。“有人一起飛盤嗎”儼然已經成為當下最流行的社交方式。
正在同濟大學讀書、自嘲為“輕微社恐患者”的申申對于飛盤帶來的團體感體會很深。在接觸飛盤之前,她唯一喜歡的運動就是獨自可以完成的跑步,而飛盤無論從規則還是社群氛圍上,都是一個包容性極強的運動形式。飛盤讓申申第一次體會到團體運動的吸引力,結識了一群好友。
這一切,繞不開飛盤獨有的魅力,也是飛盤人心中所推崇的獨一無二的飛盤精神。
飛盤沒有裁判,這是它有別于其他運動的最大特點,當場上出現爭議時,認為發生犯規的隊員依據規則提出犯規,被提出犯規的隊員在公平競爭的前提下選擇同意或不同意,兩名當事人討論解決。運動員自裁這項原則對競爭的核心來說是一項挑戰。申申的校隊隊友經林說,在戰況特別激烈的比賽中,有時候稍微違背一下飛盤精神,“提出一個有利于己方的討論,就能獲得決定性優勢從而贏下比賽。這在沒有裁判的場景中,很考驗玩家對飛盤精神的堅守。”其背后,是一個人真實地面對自我以及尊重對手和規則的品格。當然,不是每次爭議都能達成共識,于是,一些比賽引入了觀察員角色幫助協商爭議。
飛盤場上的討論,是在規則基礎上,討論事實本身。申申發現,飛盤場上的一次次協商,對自己產生了正向影響,面對生活里的爭議,她開始敢于表達自我,也聽取接受對方的不同意見,解決問題,而不是爭對錯,更不是發泄情緒。
這樣的平等幾乎滲透飛盤運動的每一個面向。飛盤與籃球、足球等運動最大的不同,就是更強調團隊的作用,即使那些場邊觀戰的隊員,也不會閑著, 他們叫作“Sideline”。飛盤的規則鼓勵Sideline 通過語言大聲給出提示,幫助場上的人更好地完成進攻或防守。從這個意義上說,飛盤大概是唯一打破了所謂“主力”與“板凳”概念的運動,場上和場下的人是平等的,都發揮著自己的作用。
世界飛盤聯合會將極限飛盤精神濃縮為“SOTG(Spiritof the Game)”圖標,即熟知規則、避免身體接觸、公平競爭、享受比賽、真誠溝通。獨特的精神內核自這項運動誕生之日起,就蘊含其中。
不了解極限飛盤的人,很容易把它與休閑游戲混為一談。事實上,在極限飛盤比賽中,運動員需要不斷跑動“傳盤”得分,隊員的跑動距離通常在10 公里左右,堪比一場高水平足球賽。雖然飛盤上手比較快,但如果想要提高技術,一樣需要花時間去練習基本功。
早在2001 年,飛盤就已作為正式比賽項目加入世界運動會,隨后又加入世界大學生運動會。2015 年,國際奧委會對成立于1985 年的世界飛盤聯合會予以承認,飛盤正式有資格成為奧運會的比賽項目。但在2020東京奧運和2024 巴黎奧運,飛盤的兩次入奧申請均以失敗告終。這一次,人們把目光投向6年后的2028 年。
2028 年,飛盤的起源地洛杉磯將承辦奧運會。根據國際奧委會規則,東道主有權利根據自身的優勢申請增加奧運會項目。全世界飛盤愛好者,都在期待飛盤入奧這一天能早日到來。
而在中國,飛盤的未來也有著極大的想象空間。在飛盤進入國內大眾視野之前,早在2019年國家體育總局社會體育指導中心就開設了全國飛盤運動推廣委員會,將飛盤賽事列入每年的辦賽計劃。到2022 年4 月,教育部印發《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課程標準(2022 年版)的通知》,極限飛盤作為新興體育項目被正式列入義務教育階段課程。
這似乎意味著,將有一群數量龐大的屬于未來的飛盤運動者。當孩子們從義務教育階段開始接觸飛盤,那么無論是競技水平還是對飛盤精神的理解,都將更加深刻。飛盤自我仲裁、平等平權的特性,需要人們源自內心的認可與堅守,只有如此,飛盤才不會“變味”,才能獲得長久的生命力,也讓手持飛盤的人,獲得日常生活中的力量與智慧。
(梅源摘自“中國新聞周刊”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