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劉達 華旭琳 蔡宛如
胃食管反流性咳嗽(gastroesophageal refluxrelated cough,GERC),是一種胃內容物反流并刺激食管及氣道,引起咳嗽及其他癥狀表現的疾病[1],是除咳嗽變異性哮喘和鼻后滴流綜合征以外,引起慢性咳嗽的最主要病因[2]。在歐洲或美洲國家,GERC占慢性咳嗽患者的40%[3],在我國,GERC 僅占咳嗽的4.6%~11.8%[4-5]。本文就最近十余年中醫藥治療GERC 的研究進展綜述如下。
目前學術界對GERC 發病機制的認識主要有以下幾點:(1)微吸入:胃內容物向上移動到達口咽部,被誤吸入氣道,導致上氣道或下氣道的損傷,進而引起咳嗽[6-10];(2)神經反射:食管遠端出現的腐蝕性反流可能刺激該處化學或機械受體,經食管和支氣管兩者之間存在的反射將刺激傳入支氣管,導致支氣管痙攣,從而引起咳嗽[11-12];(3)產酸細菌:食管和口咽的微環境在反流的影響下發生變化、pH 較前降低,在這種環境下,鏈球菌、乳酸菌等產酸細菌數量隨之增多,這部分細菌分泌產生的H+刺激反射中樞也會產生咳嗽癥狀[13-14];(4)精神心理因素:精神心理因素可通過減弱食管抗反流屏障、減緩食管動力等因素進而引發咳嗽[15-16]。除此之外,也有學者認為免疫反應、非胃型H+/K+-ATP 酶、咳嗽與反流相互影響是GERC 可能的發病機制。
中醫中無GERC 獨立命名,根據臨床特點,可歸屬于“咳嗽”“胃咳”“肝咳”“吞酸”“食管癉”“內傷咳嗽”等范疇。中醫學界對其中醫命名尚無統一認識。GERC 辨證論治復雜,關乎五臟六腑。GERC 與肺胃關系十分密切,《素問·咳論篇》載“聚于胃,關于肺”是肺胃學說的理論淵源和核心內容。GERC 與脾胃息息相關,脾胃居于中焦,脾氣主升,胃氣主降,兩者連通上下,與全身氣機升降有密切關系。若脾胃氣機受到病理因素影響,導致胃氣上沖,阻滯肺氣清肅下行,勢必逆而作咳。另外,GERC 還和肝有著關聯,肝郁日久,化而為火,肝火上犯于肺,咳嗽乃發,同時肝氣過亢,橫逆犯胃,脾胃虛弱,出現惡心、嘔吐、反酸等癥狀[17]。因此,雖然咳嗽與五臟六腑均有關,但胃咳與肺胃肝關系最為密切。
3.1 肺胃同治 胃失和降,則胃氣上沖,阻滯肺氣清肅下行,勢必逆而作咳。故治療胃咳,當宣肅肺氣與和胃降逆并重。《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并治下》旋覆代赭湯作為肺胃同治的基本方,常常用于治療汗下吐后表邪已解而脾胃中氣受傷,胃氣上逆,以致心下痞硬,噫氣不除之證。旋覆代赭湯在現代臨床治療GERC 中同樣也有應用,施玲玲和孫鋼[18]認為,GERC的病機在于氣機運動失去控制,各種病理因素犯于胃,胃失降濁之職,上逆犯肺而咳嗽,以旋覆代赭湯為基本方進行治療,既能和胃降逆,又能宣肅肺氣,以順應肺氣升降運動的天性,相較于一味的單向治療,療效更加明顯。很多學者都支持GERC 的主要病機是肺胃氣逆。楊大堅等[19]選用68 例GERC 患者進行研究,以自擬中藥方肺胃同治其中35 例患者,奧美拉唑與多潘立酮治療另33 例對照組患者,經過12周,使用肺胃同治方法治療的干預組,其咳嗽癥狀減少程度顯著優于對照組。李東和劉承[20]認為,慢性咳嗽可能與肺、胃、肝等多個臟腑具有密切關系,而其中心環節就是氣機逆亂,以肅降肺胃法治療GERC患者,12 周后,中藥組的顯愈率、咳嗽癥狀改善率均高于對照組。
3.2 調理脾胃 除了肺胃氣逆,同樣也有很多學者認為GERC 的病機不僅僅局限于肺胃氣逆,和脾胃失和也有較多的關聯。調理脾胃的經方有很多,如治療脾胃虛寒的黃芪建中湯、理中湯,治療脾虛濕熱的半夏瀉心湯、溫膽湯以及治療痰氣交阻的半夏厚樸湯、啟膈散等[21]。張迪等[22]根據臨床經驗研究認為,“胃咳”即GERC,可分為胃虛冷嗽和胃熱咳嗽兩大類,一個以寒飲停胃為病因,以咳嗽咳痰、痰色清稀、沒有食欲為主要表現;另一個以肝胃不和為病因,以咳嗽、惡心、反酸為主要表現。在實際應用時,需要根據患者具體情況,辨別證候選擇治法,有溫肺化飲、肅肺止咳、辛開苦降、健脾益氣、疏肝和胃等治法。程序等[23]研究安胃止嗽煎治療GERC 的臨床效果,將60 例GERC 患者隨機分為中藥組和對照組,使用安胃止嗽煎治療中藥組患者,西藥常規(奧美拉唑聯合多潘立酮)治療對照組患者,10 周后,中藥組咳嗽、反酸等證候評分減少程度高于對照組,且其咳嗽復發率低于對照組。有學者用溫胃降逆顆粒聯合奧美拉唑、多潘立酮治療GERC 患者,持續8 周后,治療組臨床癥狀、咳嗽評分改善率均高于對照組,表明溫胃降逆顆粒和質子泵抑制劑聯用治療GERC 有明確的效果,比單純使用西醫治療療效更佳[24]。
3.3 疏肝解郁 肝氣升發,主疏泄,疏泄有度,升發有度,則諸臟條達,氣血沖和,五臟安定。因此在GERC 的治療上,“疏肝解郁”治療大法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對于肝郁傷及脾胃者,通常強調從疏肝入手,針對不同類型的患者辨證論治,追根溯源,從整體上順肝之疏泄,復胃之通降。郭麥榮[25]認為,治療GERC 應把肝胃重點,以疏肝解郁、和胃降逆為主要治法,輔以宣肺止咳,將136 例GERC 患者隨機分配,使用四逆散加減治療干預組,對照組則給予西醫常規藥物治療,持續8 周后,干預組的臨床癥狀、胃鏡分級好轉程度都優于對照組。張天濤等[26]使用四逆散加減治療GERC 患者,觀察其誘導痰細胞及相關介質水平,治療2 個月后,兩組誘導痰細胞中性粒細胞占比均減少,相關介質如白細胞介素-8、P 物質和肥大細胞類胰蛋白酶也有所減低,另外,中藥組咳嗽表現、健康狀況恢復程度都優于對照組。還有學者將112 例GERC 患者隨機分為兩組,對照組給予西醫常用方法治療,治療組使用相同西醫治療的同時,加服自擬方劑疏肝調胃降逆湯,連續治療4 周后,治療組臨床療效、咳嗽及反流癥狀改善效果優于對照組[27]。
3.4 其他中醫療法 除了中藥治療外,中醫還發展了針灸推拿等其他治療手段。針灸是中醫治療手段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高丹霞等[28]以針刺方法治療GERC 患者,所選穴位為背部第3 胸椎至第12 胸椎棘突下,毫針向上斜刺15 mm,平補平瀉,對照組使用奧美拉唑治療,連續治療8 周后,針刺組反流、咳嗽癥狀評分顯著低于對照組,生活質量評分顯著高于對照組,表明針刺背部棘突下穴位可以更好地緩解GERC 患者反流、咳嗽表現,提高患者生活質量。艾灸治療GERC 也有一定的療效,李彬等[29]用熱敏灸配合質子泵抑制劑治療GERC 患者,對照組采用西藥常規治療,治療組在對照組基礎上加用熱敏灸治療,每次治療1 小時,持續治療4 周后,治療組咳嗽及反流癥狀緩解程度優于對照組。潘小丹等[30]將108例GERC 患者分組干預,對照組以常規藥物治療,治療組使用同樣西藥治療,并且配合使用艾灸及半夏瀉心湯加減,治療10 天后,治療組咳嗽癥狀、臨床癥狀改善效果都遠超對照組,表明艾灸聯合半夏瀉心湯同樣是一種治療GERC 的可行手段。
綜上所述,GERC 在中醫“內傷咳嗽”概念之內,肺胃氣逆是其主要病機,氣機失調為其中心環節,病位主要在肺、胃,和肝、脾也有關聯,在中醫理論指導下,通過辨證論治治療GERC 患者,極大改善了患者的臨床癥狀及生活水平。但筆者通過找尋各種文獻信息發現,現階段中醫藥對GERC 的研究還有一些問題有待解決:(1)辨證分型主觀性較強,缺乏統一的客觀標準;(2)臨床病例多,治療方式多樣,但缺少客觀評價指標,中醫證候改善程度與實驗室指標結果存在不一致性;(3)相關動物實驗數量稀少,中醫藥治療GERC 的內在機制尚不明確。(4)大樣本、多中心的臨床研究少,研究結果說服性弱。因此,在以后的研究中,應規范GERC 的證候類型,規范中醫診療標準及臨床療效評價標準,同時,將中醫理論與現代實驗研究相結合,以期為臨床治療GERC 提供更多的治療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