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南客家傳統建筑門飾“門當戶對”的文化內涵和藝術特征

劉 昱（贛南師范大學，江西 贛州 341000）

一、贛南客家傳統建筑門飾藝術介紹

客家民居是客家文化的重要載體與表現形式，也是中國傳統建筑文化系統中獨特的文化現象。贛南地區被稱為“客家搖籃”，其建筑承載著豐富的客家文化。客家傳統建筑繼承和發展了中原傳統建筑的特點，并在其基本形制的基礎上，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客家建筑文化。贛南客家傳統建筑承載著客家優秀文化，其建筑門飾也是豐富多彩，蘊含了客家人的人文情懷和歷史內涵。

“門”是建筑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釋名》對“門”有這樣的解釋：“門，捫也，為人所捫幕也，障衛也?！鳖櫭剂x，“門”是房屋出入口的遮擋物，有著溝通內外、保衛家室、御風擋雨、防賊防盜的作用?！伴T”是整個住宅中最直接、最突出的存在，觀“門”便可知其家的身份地位之大致情況，所以“門”被人們賦予了權勢、地位及財富等象征意義，而“門飾”也被授予了寄托企盼、祝愿的精神功能，所謂“門第”“門當戶對”就是由此引申而來。

贛南客家傳統建筑門飾受當地氣候條件、民俗文化、物質生活等影響，形成了風格獨特的門飾藝術。贛南客家傳統門飾藝術種類涉及廣泛，包括門匾、門簪、門環、門枕石、楹聯等。門飾的裝飾技法也是豐富多樣，包括磚雕、木雕 、石雕、灰雕、彩畫等。裝飾內容大多反映了古代所崇尚的道德觀念和社會形態以及對美好生活的祈福。

二、“門當戶對”的文化內涵

（一）“門當戶對”的由來

“門當戶對”是封建等級社會“隔代式”擇偶的重要原則，系雙方家庭為子女選擇門第聲望、經濟基礎、家庭背景以及性格品質等條件相當之配偶的度量準則。然這一形容傳統擇偶標準的常用語最初是由古代大門建筑中的兩個重要構件“門檔”和“戶旦”引申而來。舊時，人們常將門戶的造型、裝飾與宅第主人的身份地位聯系起來，凡是有“門檔”“戶旦”的大門，定有象征宅第主人地位的“高門檻”與之匹配，于是后人常以“門檔”“戶旦”比喻門第高低，并逐漸演變成男婚女嫁的衡量標準—“門當戶對”。

“門當”和“戶對”是古代“非貴即富”的門第符號，一般官階、地位、財力越高，“門當”規格越大，“戶對”數量越多，雕刻的圖案也越為繁復?！伴T檔”同“門當”，原指置于宅門前左右兩側的一對門枕石，具有固定門樓、增強門框穩定性、連接門檻的建筑功用。以石制的圓形和方形最為常見，一般文官使用圓形，武官使用方形，而地位較低的普通百姓只能用木制門墩或長方形石塊代替。人們認為鼓聲寬厚洪亮，氣勢磅礴，有驅魔辟邪的作用，所以用石鼓作為“門當”用來鎮宅辟邪。因而“門當”也被稱為“抱鼓石”。如今“門當”在贛南地區的一些宗祠、寺院、府第、宅第等大門前?？梢姷?，如贛州灶兒巷董府等。

“戶旦”即傳統建筑中的門簪，是指門楣的兩邊或者門楣上的木雕或磚雕，“戶旦”式樣繁多，主要有圓柱形、方形、六角形、八角形等形狀。門簪垂直于門楣，都是以雙數出現，可以是一對、兩對、四對等，因此稱為“戶對”?！皯魧Α钡臄盗看碇易宓纳矸莸匚灰约敖洕鷹l件等。贛南地區的一些寺院、宮廟、宗祠、府第至今仍保留有“戶對”，如贛州白鷺古鎮內的福神廟等。另外，“戶對”的短圓柱狀有著特殊的寓意，表達古代人生殖崇拜以及對香火傳承的美好愿望，象征著人丁興旺。因此，“門當”“戶對”總是并列稱呼，象征著家族的地位起到一定的裝飾作用，有著祈福、吉祥、辟邪的寓意。

（二）體現倫理觀念

“宅以門戶為冠帶”，受禮制思想的影響，中國古代建筑從周代起便按建筑所有者的社會地位來規范其規模和形制，僅住宅的大門便可知道居住者的等級地位，故有“門戶之別”[1]。中國傳統建筑反映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人文主義精神、禮制思想，體現了宗族和倫理觀念，既規定了天人關系、人倫關系、統治秩序的法規，也是約束生活方式、倫理道德、思想情操的規范。贛南客家傳統建筑門飾的裝飾內容都反映了古代崇尚的道德觀念和社會形態。

門飾藝術是通過裝飾圖案來表達思想情感的，中國傳統建筑中有很多具有強烈教化勸誡功能的裝飾。贛南客家傳統建筑的門飾藝術是“倫理觀念”的表現形式，其建筑門飾十分考究，題材廣泛，內蘊深遠。贛南客家傳統建筑門飾中的吉祥圖案、神話故事、民俗故事等，都通過象征和寓意的手法來達到激勵后人、教化世人的作用。贛南傳統建筑門飾中“門當戶對”從裝飾圖案紋樣來體現倫理觀念，用寓意象征的手法，借助一些動物或者植物的特征進行延伸，成為情感化、倫理化的象征。例如鴛鴦戲水象征夫妻恩愛，蓮花浮萍象征高潔淡泊，牡丹芙蓉象征榮華富貴。贛南客家門飾是隨著倫理觀念的變化發展而演變的，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客家門飾的自由創造。

（三）寓意吉祥如意

傳統民居裝飾總是“圖必有意，意必吉祥”，這是老百姓祈福心理的物化反映，寄托著人們對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图覀鹘y建筑門飾的紋樣蘊含著豐富的內涵，往往通過某種自然現象的比喻、象征、諧音、傳說等形式，使人們聯想到神話傳說、諺語古語、歷史典故、民間習俗等，從而表達祈求吉祥如意、消除災禍的美好愿望。比如龍、鳳、麒麟、“四神”，這類動物裝飾圖案常常以諧音的手法表達吉祥寓意，如蝙蝠的“蝠”與“?！敝C音，鹿與“祿”諧音。不同的植物賦予不同的寓意，譬如松柏寓意四季常青，牡丹寓意花開富貴等。還有字符類傳統紋樣大多是以人、植物、動物等為原型，衍生出類似于龍鳳的吉祥物以及一些由文字演變而來的，極富吉祥寓意。

“門當”“戶對”作為贛南客家門飾建筑中的重要構件，其造型及裝飾圖案的選擇十分考究，有著鎮宅驅邪，祈福吉祥的文化寓意。贛南客家大門前的“門當”常以鼓為形，鼓聲震耳欲聾，有驅邪避害的寓意（圖1）贛南民居中的“戶對”在數量上取雙數，寓意好事成雙，其字樣與圖案種類繁多。例如，贛縣白鷺古村建筑“戶對”上的圖案具有極強的吉祥寓意。圖中是此地典型的“戶對”，也是常見的文字型紋飾乾坤。乾坤的寓意是希望房屋的主人能事事如意，乾坤之內圓圓滿滿有愿皆成的美好祝福，反映了百姓祈求家庭平安、富貴幸福、健康長壽的吉祥觀念。

圖1 贛縣白鷺古村（門當）

三、“門當戶對”的藝術審美特征

（一）主題豐富多彩

圖2 贛縣白鷺古村（戶對）

贛南客家傳統建筑門飾中，裝飾的主題題材內容豐富多彩，主要包含瑞獸祥禽、瑞木佳卉、幾何紋飾、人物故事、山水風景、文字符號等。這些題材內容大致可分為動物、植物、人物等；動物圖案種類繁多，造型優美；植物圖案一般會被人們賦予美好的寓意。人物類主題通常是從神話故事、歷史故事中提煉的具有教導意義的故事主題。

“門當戶對”有著鎮宅守護、傳承香火的寓意，其主題的選擇也有著特殊的含義?！伴T當”不僅是為了防水防潮，還有著裝飾門面的作用，客家傳統建筑中的門當以獅子形和抱鼓石最為常見。圖3為贛縣白鷺古村的太守敬公祠門前的抱鼓石，在鼓面的裝飾上可以看到精彩的雕刻圖案。如三獅戲球的圖案，三只雄獅神態悠然，構圖飽滿，寓意世世富裕，吉祥喜慶，體現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皯魧Α币簿褪情T簪，門簪的裝飾以木雕和磚雕為主，不同的主題裝飾圖案代表著不同的身份地位。裝飾主題大多是梅蘭竹菊、四時花卉、琴棋書畫、文房四寶以及福祿壽喜等一些吉祥符號（圖4）。

圖3 贛縣白鷺古村太守敬公祠（門當）

圖4 贛州南康（戶對）

（二）圖案對稱整齊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許多圖案有著“助人倫，成教化”的作用。圖案的內容取材非常廣泛。在門飾的應用中，人們往往選擇有吉祥寓意以及有教化作用的傳統圖案。中國傳統圖案在布局和構圖上基本上以對稱式和中心式為構圖的方向，這樣的構圖會讓畫面感更強，通過圖案之間的相互比較，產生一種穩重莊嚴的感覺。這些門飾圖案有著統一的形式美。

在贛南客家傳統門飾中，“門當戶對”的裝飾圖案也有著對稱整齊的特點。首先“門當戶對”在數量上是雙數，造型和位置也都是對稱的?！伴T當”有兩個，分別在門的兩側，獅子形的門枕石，雌雄獅子左右各一個，兩只獅子的動作形態也都是對稱的，而石鼓形的門枕石則是兩個石鼓的造型和裝飾花紋都是一樣的?！皯魧Α钡难b飾主要以雕刻圖案為主，圖案常常是重復相同的，在視覺上就比較簡潔統一。

（三）造型簡潔拙樸

在不同的地域，“門當”與“戶對”的造型特征和紋飾風格會呈現出不同的風貌和獨有的藝術魅力，其蘊藏的工藝技術和社會背景亦有差異。贛州客家傳統建筑中“門當”與“戶對”帶有明顯的地域特色，因贛南地區氣候濕潤，建筑中的門當大多需要防水防潮，造型上跟徽派和江南雕刻對比，會顯得拙樸。受地理位置和環境生活的影響客家傳統門飾在中原門飾的基礎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管是材料、色彩還是圖案造型都發生了改變。

早期客家傳統“門當”傳承了中原門飾以土石為材的特點，后來由于靠近山區木產資源豐富，漸漸地發展為以木雕為主，這與冶煉技術與加工技藝不斷進步的中原地區以及經濟繁榮的江南地區相比顯得樸素自然?！伴T當”造型大多是石鼓和獅子，且造型古拙，沒有過多精美的裝飾，主要是為了鎮宅祈福?！皯魧Α钡难b飾紋樣寓意豐富，簡潔明了，質樸純真，大多是簡潔的吉祥文字符號，寓意吉祥。總體而言，客家傳統建筑“門當”“戶對”質樸而偉大，簡潔而樸拙。

四、結語

客家門飾作為客家建筑的重要組成部分，體現了客家人的物質和精神內涵，是實用與審美的統一、技術與藝術的統一。贛南客家傳統門飾“門當戶對”，以象征、寓意、諧音等手法，運用圖案紋飾表達出客家人吃苦耐勞、勇于開拓、不斷進取的客家精神，從門飾的圖案、紋樣以及構圖形式體現客家傳統建筑的審美藝術特征?！伴T當戶對”承載著客家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它還關聯著古代文化的思維傳統，有著重要的實用和審美價值，對于我們今天的學習和借鑒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