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健壯 許晗雪 靳雨涵
(1.浙大城市學院 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5; 2.浙江大學 工程師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5)
共同富裕不僅是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和人民群眾的共同期盼,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要內容和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精準把握我國社會主義發展新階段,更加重視共同富裕。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首次就扎實推進共同富裕做出了重大戰略部署。《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提出,到2035年全體人民共同富裕要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并積極支持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實現共同富裕,要統籌考慮需要和可能,按照經濟社會發展規律循序漸進……要自覺主動解決地區差距、城鄉差距、收入差距等問題,推動社會全面進步和人的全面發展,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讓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1)習近平:《把握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求是》2021年第9期,第4-18頁。
當前,我國正處于著力推動共同富裕的關鍵時期。綜觀此領域已有的研究成果,就研究內容而言,大多聚焦于其生成邏輯(2)袁航:《新時代促進共同富裕“路線圖”的哲學意蘊》,《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2期,第12-20頁。、科學內涵(3)張占斌:《中國式現代化的共同富裕: 內涵、理論與路徑》,《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21年第6期,第52-60頁。(4)劉洪森:《新時代共同富裕的生成邏輯、科學內涵和實踐路徑》,《思想理論教育》2022年第3期,第23-29頁。、歷史和現實價值(5)潘斌:《馬克思共同富裕思想的哲學邏輯及其當代價值》,《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2期,第76-84頁。及實踐路徑(6)江亞洲、郁建興:《第三次分配推動共同富裕的作用與機制》,《浙江社會科學》2021年第9期,第76-83頁。(7)洪銀興:《以包容效率與公平的改革促進共同富裕》,《經濟學家》2022年第2期,第5-11頁。等方面,缺乏對于我國整體乃至不同地區共同富裕現狀的深入分析。就研究方法而言,總體呈現規范研究的范式,實證研究相對缺乏。劉培林等(2021)(8)劉培林、錢滔、黃先海等:《共同富裕的內涵、實現路徑與測度方法》,《管理世界》2021年第8期,第117-127頁。就共同富裕的測度指標體系進行了探索,但遺憾的是其指標體系中只包含物質富裕而無精神富裕,而且還沒開展科學的測度工作。因此,如何科學把握共同富裕的本質內涵,在對我國不同地區共同富裕程度進行客觀科學分析的基礎上總結典型的實現路徑,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本研究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在科學把握共同富裕本質和內涵的基礎上,構建包括物質富裕和精神富裕在內的富裕指數,并在富裕指數和共享指數基礎上計算共同富裕指數。利用《中國統計年鑒》以及各省(區、市)統計年鑒等相關數據,計算各地區2020年度的共同富裕指數。在此基礎上,從富裕程度和共享程度兩個維度,將國內31個省份分為不平衡貧困、共同貧困、不平衡富裕和共同富裕四種狀態。最后,聚焦我國共同富裕示范區——浙江,通過對該省2007—2020年共同富裕發展歷程的分析,探索共同富裕的典型實現路徑。
要對共同富裕進行測度,首先要精準把握其本質和科學內涵。在高度發達的生產力基礎之上追求共同富裕和人的解放,是馬克思、恩格斯終生為之奮斗的價值目標(9)馬孟琛、劉芳、張皓:《共同富裕研究的熱點、演進路徑與主要特征——基于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復印報刊資料的CiteSpace分析》,《經濟與管理評論》2022年第7期,第39-50頁。。盡管馬克思本人并沒有直接使用“共同富裕”這一概念,但在《共產黨宣言》中就明確指出:“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在未來社會,“以致盡管生產將以所有人的富裕為目的……真正的財富就是所有個人發達的生產力”(10)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一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04頁。。自1939年領導并開展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后社會主義建設總路線的確立、“一化三改”的推進以及按勞分配制度的實施等方面,毛澤東同志一直在理論和實踐上積極探索共同富裕的道路,并在1953年主持起草的《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于發展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決議》中首次提出共同富裕的思想(11)馬孟琛、劉芳、張皓:《共同富裕研究的熱點、演進路徑與主要特征——基于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復印報刊資料的CiteSpace分析》,《經濟與管理評論》2022年第7期,第39-50頁。。改革開放后,歷代領導人不斷賦予共同富裕新的認識和闡述。鄧小平同志指出:“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12)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鄧小平文選》(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10、111、172、373、374頁。他強調:“經濟工作是當前最大的政治,經濟問題是壓倒一切的政治問題。”(13)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鄧小平文選》(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94頁。江澤民同志指出:“實現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根本原則和本質特征,絕不能動搖。”(14)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江澤民文選》(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66頁。胡錦濤同志指出:“要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加大收入分配調節力度,堅定不移走共同富裕道路,努力使全體人民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15)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胡錦濤文選》(第三卷),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540頁。習近平同志指出:“堅持盡力而為、量力而行,深入群眾、深入基層,采取更多惠民生、暖民心舉措,著力解決好人民群眾急難愁盼問題,健全基本公共服務體系,提高公共服務水平,增強均衡性和可及性,扎實推進共同富裕。”(16)李貞、葉子、邱海峰:《共同奮斗創造美好生活》,《人民日報(海外版)》2022年10月17日,第6版。
就共同富裕的本質而言,它是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保障下,全體人民共創日益發達、領先世界的生產力水平,共享日益幸福而美好的生活(17)洪銀興:《以包容效率與公平的改革促進共同富裕》,《經濟學家》2022年第2期,第5-11頁。。因此,從對象而言,共同富裕是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不是少數人的富裕,也不是整齊劃一的平均主義;從內容而言,共同富裕是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富裕(18)習近平:《扎實推動共同富裕》,《求是》2021年第20期,第4-8頁。。這意味著全體人民無論是在物質還是精神上,差距都不能過大,享受同等的基本公共服務,享有平等的發展機會和上升空間。共同富裕是“共同”和“富裕”兩者的有機統一,前者強調的是生產關系,后者強調的是生產力,共同富裕是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統一(19)張春敏、王嫻嫻:《共同富裕研究的熱點演進、關鍵范疇及未來展望:基于科學知識圖譜的分析》,《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學報》2022年第7期,第108-123頁。。
對于共同富裕內涵的把握,可歸納為以下兩個方面。一方面,要實現社會生產力高度發展和社會的全面進步,即“富裕”。盡管共同富裕的基礎是物質富裕,但精神上的自信、自立、自強是必不可少的。同時,還應包括環境宜居宜業、社會和諧和睦、公共服務普及普惠、文化產品豐富共享。多維度的幸福生活是共同富裕的基本內涵,即共同富裕必須體現物質富裕和精神富裕的“雙富裕”(20)李海艦、杜爽:《推進共同富裕若干問題探析》,《改革》2021年第12期,第1-15頁。。從實現的進程來看,不管是物質富裕還是精神富裕,它們不可能同時實現,只能先富帶動后富。另一方面,要讓現代化成果由全體人民共享,滿足全體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即“共享”(21)黃群慧:《協調發展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金融理論探索》2022年第1期,第3-9頁。。當然,“共享”也不代表完全同等的分享,而是在適當的范圍內,與對社會貢獻程度相關聯的分享。
要對共同富裕進行測度,需要構建科學的指標體系。基于上述對共同富裕本質和科學內涵的理解,在設計度量共同富裕的指標體系時,應堅持以下三個原則:第一,要綜合體現富裕程度和共享程度兩個方面,具體包括總體富裕程度和發展成果共享程度兩大類指標(22)洪銀興:《以包容效率與公平的改革促進共同富裕》,《經濟學家》2022年第2期,第5-15頁。;第二,富裕程度應包括物質富裕程度和精神富裕程度兩個方面;第三,共享程度不僅要反映個體之間的差異,還要反映地區之間的差異。
在共同富裕指標或指數的具體測度方面,孫豪等(2022)(23)孫豪、曹肖燁:《中國省域共同富裕的測度與評價》,《浙江社會科學》2022年第6期,第4-18頁。和譚燕芝等(2022)(24)譚燕芝、王超、陳銘仕等:《中國農民共同富裕水平測度及其時空分異演變》,《經濟地理》2022年第8期,第11-21頁。進行了較有意義的探索性研究。前者通過構建共同富裕指標體系,對我國30個省級行政區域進行了較為系統的測評,最后將30個省級行政區域劃分為共同富裕型、率先富裕型、相對滯后型和優先共享型四種類型。后者聚焦中國農民這個特殊群體,從富裕度、共同度、共享性和可持續性四個維度構建了農民共同富裕水平的評價指標體系,通過熵權-TOPSIS法測度2010—2020年中國省域農民共同富裕水平,并探討了其在不同地區的演化特征。上述研究成果為本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借鑒。
從認識共同富裕到實現共同富裕是一個長期、艱巨的過程。在共同富裕實施過程中,不僅需要頂層設計的宏觀指引,還需要地方層面的差異化設計及具體推進。郁建興等(2022)基于浙江11個地(市)共同富裕建設《實施方案》的文本研究后發現,浙江作為我國共同富裕示范區,已初步形成了“先富引領”“特色示范”“后發跨越”三類共同富裕的目標定位,并探索了創新驅動發展、激發民營經濟創富、推進生態富民惠民、促進公共服務優質共享、城鄉融合發展共富、暢通內外循環聚富、數字化改革重塑社會治理、跨區域協作和實現精神富足九大具體路徑(25)郁建興、黃飚、江亞洲:《共同富裕示范區建設的目標定位與路徑選擇——基于浙江省11市〈實施方案〉的文本研究》,《治理研究》2022年第4期,第4-17頁。。這些研究成果不僅豐富了共同富裕的制度和理論建構,也對我國其他地區在發揮各自特色優勢基礎上積極推進“共富”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
圍繞共同富裕指數的測度,本研究通過指標的科學選取,構建了共同富裕的三級指標體系,并運用可量化的相應指標構建了相應模型,最終形成共同富裕指數。
如前所述,共同富裕測度的指標體系主要包括富裕指數和共享指數兩大方面,前者包括物質富裕程度和精神富裕程度。
衡量物質富裕程度的指標較多,諸如人均地區生產總值、人均居民收入、人均城鄉居民儲蓄存款余額、恩格爾系數、人均用電量以及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綜合發展指數”(26)劉福剛:《構建以富裕程度為基本尺度的統籌區域發展的人本目標機制》,《經濟》2008年第12期,第76頁。。從高翯等(2017)(27)高翯、王士君、譚亮:《東北振興以來吉林省區域經濟差異的時空演變研究》,《地理科學》2017年第11期,第1712-1719頁。和門海龍(2020)(28)門海龍:《我國人均GDP水平對成人高等教育發展影響研究》,《中國成人教育》2020年第20期,第6-10頁。的研究成果來看,目前研究大多選取人均GDP和人均可支配收入表示物質富裕程度。前者反映某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而后者反映某地區人均財富水平。
精神富裕程度是社會主體基于一定物質生產方式,在認知水平、道德觀念、價值取向、心理素質等方面的創造和擁有程度以及由此所獲得的對精神需求的滿足和享受狀態(29)王奎清:《基于農村社會階層分化視野中的農民精神富裕狀況研究》,《學習論壇》2010年第6期,第69-71頁。。精神富裕程度與受教育程度(30)王愛桂:《從精神貧困走向精神富裕》,《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18年第5期,第44-50頁。、精神文化消費、健康的心理(31)汪昌平:《以中國夢提升當代人精神追求的再思考》,《科學社會主義》2014年第3期,第38-41頁。等因素相關。在具體計算過程中,考慮數據的可得性,本研究選取6歲及以上人口受教育平均年限和教育文化娛樂支出比重兩個指標表示精神富裕程度。
在共享程度的度量方面,從劉培林等(2021)(32)劉培林、錢滔、黃先海等:《共同富裕的內涵、實現路徑與測度方法》,《管理世界》2021年第8期,第117-127頁。和黃群慧(2022)(33)黃群慧:《協調發展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金融理論探索》2022年第1期,第3-9頁。的研究成果來看,目前研究大多選用基尼系數和省內各地區人均可支配收入標準差來表示。基尼系數是國際上用來綜合考察居民之間收入分配差異狀況的一個重要分析指標。由于計算方法和數據選取的不同,不同學者對同一年份同一地區基尼系數測算的結果差異較大。在度量共享程度時,應重點關注各省間的基尼系數的差異而非絕對值,且可結合省內各地區人均可支配收入標準差進行綜合考慮。
基于上述的理論分析,本研究構建了共同富裕指標體系(見表1),具體包含富裕指數和共享指數兩個一級指標。富裕指數一級指標包括物質富裕指數和精神富裕指數兩個二級指標。物質富裕指數選擇人均GDP和人均可支配收入兩個三級指標,精神富裕指數選擇受教育年限和教育文化娛樂支出比重兩個三級指標。共享指數選擇基尼系數和人均可支配收入標準差兩個三級指標。

表1 共同富裕指標體系
在共同富裕指標體系的各級指標權重確定上,本研究采用主觀賦權的方法。
在兩個一級指標賦權上,考慮到只有實現了富裕才有可能實現共同富裕(34)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鄧小平文選》(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10、111、172、373、374頁。以及為防止片面追求“共享”而陷入“共同貧困”的老路,設置“富裕指數”80%的權重和“共享指數”20%的權重。在富裕指數這個一級指標中,按照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越基礎的需求越需要物質的支撐,且基礎需求的比重相對較大(35)胡家祥:《馬斯洛需要層次論的多維解讀》,《哲學研究》2015年第8期,第104-108頁。。因此,本文設置“物質富裕指數”的權重為60%(最終權重為80%×60%=48%),而“精神富裕指數”的權重為40%(最終權重為80%×40%=32%)。在三級指標中,賦予均等的權重。
1.人均GDP和人均可支配收入。各省人均GDP和人均可支配收入數據直接從《中國統計年鑒2021》獲取。
2.受教育年限。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2021》。受教育年限的計算,通過6歲及以上人口受教育程度加權平均計算。未上學為0年,小學為6年,初中為9年,高中為12年,大專為15年,本科為16年,研究生為19年。
3.教育文化娛樂支出比重。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2021》。教育文化娛樂支出比重通過計算教育文化娛樂支出占居民人均消費支出的占比得出。
4.基尼系數。《中國統計年鑒》和31個省級行政區中大部分的地方統計年鑒未公布2020年五等分組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數據,但均公布了城鎮和農村的收入數據。因此,在參考洪興建(2008)(36)洪興建:《基尼系數理論研究》,經濟科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26頁。的計算基尼系數公式(1)和胡祖光(2004)(37)胡祖光:《基尼系數理論最佳值及其簡易計算公式研究》,《經濟研究》2004年第9期,第60-69頁。推導的簡易近似公式(2)的基礎上,本文利用城鎮和農村的收入數據所計算的替代公式(3)來計算基尼系數。
(1)
其中,G代表基尼系數;μ為樣本平均收入,pi,pj表示第i組和j組的人口比重,yi,yj表示第i組和第j組的收入比重。
g=P5-P1
(2)
其中,g代表基尼系數的近似值,P5代表五分法中收入最高的那組人的收入百分比,P1代表五分法中收入最低的那組人的收入百分比。
(3)
其中,Pi,Pj分別表示城市和農村人均可支配收入。
5.人均可支配收入標準差。人均可支配收入標準差通過各省統計年鑒(2021)中的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計算。若該省統計年鑒中無此數據,則通過統計年鑒或省內地市級“2020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中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進行計算,其計算公式表示如下。
(4)
其中,M代表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N代表總人口數量;Ma,Mb分別代表城鎮和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Na,Nb分別代表城鎮和農村居民人口數量。
共同富裕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因此,本文將共同富裕指數定義為一種相對指標,用于評價各省(區、市)共同富裕發展情況及其在全國所處的相對位置。共同富裕指數的計算,主要包括以下兩個過程。
首先,對表1中的六個三級指標數據進行無量綱化處理。具體而言,四個正向指標(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受教育年限和教育文化娛樂支出比重)無量綱化采用公式(5)處理,而兩個逆向指標(基尼系數和人均可支配收入標準差)無量綱化處理則采用公式(6)。
(5)
(6)
其中,i表示第i項三級指標,j表示第j個省,Xij表示第j個省第i項三級指標數據的真實值,Xijmax和Xijmin分別表示Xij的最大值和最小值。
其次,根據表1的權重,用線性加權的方法計算共同富裕指數。具體的計算公式如式(7)所示。
(7)
其中,Cj表示第j個省的共同富裕指數。wi表示第i項三級指標的權重。
本部分實證分析數據源于《中國統計年鑒2021》、2021年各省(區、市)統計年鑒。前三部分主要計算我國31個省份2020年度的共同富裕指數,而第四部分則是在深入分析浙江2007—2020年間共同富裕發展歷程的基礎上,總結浙江共同富裕發展的基本路徑。
通過上述相關指標計算,得到2020年國內31個省共同富裕指標體系中各指標的真實值(見表2)。

表2 2020年國內31個省份共同富裕各指標的真實值
根據上文的思想及公式(5)和公式(6),對表2中的數據進行無量綱化處理,結果見表3。

表3 2020年國內31個省份共同富裕各指標的相對值
根據上文的設想、表1的權重及公式(7),利用線性加權的方法計算共同富裕指數,具體結果可見表4。

表4 2020年國內31個省共同富裕指數
考慮到共同富裕是一個相對概念(38)衛興華:《論社會主義共同富裕》,《經濟縱橫》2013年第1期,第1-7頁。,主要判斷各省共同富裕發展情況在全國31個省份中所處的相對位置。本研究設定富裕指數和共享指數≥31個省份的平均值為富裕和平衡,反之為貧困和不平衡。根據表4中31個省份富裕指數和共享指數的實際值,計算出富裕指數和共享指數的平均值分別為0.3770和0.6250。因此,若一省的富裕指數≥0.3770,可判斷其為富裕,反之為貧困。若一省的共享指數≥0.6250,可判斷其為平衡,反之為不平衡。根據2020年一省的富裕指數和共享指數的兩種狀態,按照富裕和貧困以及平衡和不平衡的組合(2×2),可將我國31個省份的共同富裕狀況劃分為以下四類:共同富裕(A)、不平衡富裕(B)、共同貧困(C)和不平衡貧困(D)。
由表4可知,富裕指數和共享指數均滿足超過全國均值的有浙江、天津、福建、山東和重慶五個省(市)。但考慮到江蘇富裕指數較高且共享指數(0.6103)非常接近平均值(0.6250),雖然其在表4中最初的共同富裕狀態為B,但將其調整為A。綜上所述,浙江、天津、福建、山東、重慶和江蘇六省(市)已初步達到或接近共同富裕。
綜上所述,按照富裕和貧困以及平衡和不平衡的組合(2×2),將浙江、天津、福建、山東、重慶和江蘇已初步達到或接近共同富裕劃為共同富裕地區(A);將上海、北京、廣東、湖南、內蒙古劃為不平衡富裕地區(B);將遼寧、吉林、湖北、海南、江西、河南、山西、黑龍江、安徽、河北、寧夏、廣西、四川劃為共同貧困地區(C);將陜西、云南、新疆、貴州、青海、甘肅、西藏劃為不平衡貧困地區(D)。
不僅要分析當前國內31個省份共同富裕的現狀,更需要探究共同富裕的實施路徑。基于我國已初步達到或接近共同富裕的六省(市)中,浙江共同富裕指數(0.6026)取值最大且黨中央積極支持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因此,選取浙江共同富裕發展歷程作為共同富裕實施的典型路徑進行研究。
由于不同年份的經濟發展總體狀況不同,研究浙江共同富裕的縱向歷程,依靠上述橫向比較計算以“富裕指數”“共享指數”劃分共同富裕狀態的意義不大。對于浙江共同富裕發展歷程的研究,可通過對其共同富裕發展曲線趨勢的判斷。數據均來自歷年的《浙江統計年鑒》,計算方法與上文相同。由于浙江省統計局只公布了2008—2021年的《浙江統計年鑒》,對于浙江共同富裕發展歷程選擇了2007—2020年的數據進行分析。
根據上述共同富裕指數的計算方法,計算出2007—2020年浙江省共同富裕的各個指數(見表5),并展示歷年“富裕指數”“共享指數”“共同富裕指數”的變化趨勢(見圖1)。由圖1可知,14年間浙江富裕指數和共同富裕指數均在不斷增長,但共享指數處于基本穩定的狀態。可見,浙江經歷了共同貧困、低水平共同富裕到初步共同富裕的發展過程。由此可作出三個判斷:首先,共同富裕的重要影響指標是富裕指數,即實現共同富裕的前提是地區經濟的發展;其次,共享與富裕沒有內在的必然邏輯關系,即地區富裕并非必然推進地區人民對于富裕的共享;最后,要實現共同富裕,地方政府必須設計相應的政策且進行必要的財富再分配。

表5 2007—2020年浙江省共同富裕指數
本文在科學把握共同富裕本質和內涵的基礎上,創造性地構建了包括物質富裕和精神富裕在內的富裕指數,并在富裕指數和共享指數的基礎上綜合計算共同富裕指數。利用《中國統計年鑒》以及各省(區、市)統計年鑒等相關數據,計算我國31個省份2020年度的共同富裕指數。按照富裕程度和共享程度兩個維度及2020年上述兩個指標的均值,將國內31個省份劃分為不平衡貧困、共同貧困、不平衡富裕和共同富裕四種狀態。研究發現,浙江、天津、福建、山東、重慶和江蘇已初步達到或接近共同富裕,上海、北京、廣東、湖南、內蒙古屬于不平衡富裕地區,遼寧、吉林、湖北、海南、江西、河南、山西、黑龍江、安徽、河北、寧夏、廣西、四川屬于共同貧困地區,而陜西、云南、新疆、貴州、青海、甘肅、西藏為不平衡貧困地區。從高質量發展而言,當前我國絕大部分地區仍處于相對的共同貧困和不平衡貧困,共同富裕之路任重道遠,且上述各個地區在未來實現共同富裕的進程上面臨完全不一樣的任務和困難。最后,本文聚焦我國共同富裕示范區——浙江,對其2007—2020年共同富裕發展歷程進行分析后發現,浙江先后經歷了共同貧困、低水平共同富裕到初步共同富裕的發展過程。因此,從浙江和其他已初步達到共同富裕的地區來看,實現共同富裕必須以加快發展地區生產力為前提;共享與富裕之間沒有內在的必然邏輯關系,即地區富裕并非必然導致該地區人民對于富裕的共享。因此,地方政府必須通過政策設計和合理的財富再分配,保證全體人民共享發展的成果。由此,得出以下四個政策啟示。
當前,我國31個省份中還有20個省份(近67%)仍處于共同貧困和不平衡貧困狀態。因此,實現共同富裕是一項長期艱巨的歷史性任務。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我們必須把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腳踏實地,久久為功,向著這個目標更加積極有為地進行努力。”(39)習近平:《關于〈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的說明》,《人民日報》2020年11月4日,第2版。應該持之以恒地把發展社會生產力作為重要的政治任務。離開發展談共富無疑是殺雞取卵。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明確強調,必須堅定不移把發展作為黨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堅持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要貫徹落實黨中央提出的從2020年到21世紀中葉“兩步走”戰略,即到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再到21世紀中葉把我國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到那時,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才能基本實現(40)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9、29、30頁。。
不同地區應根據實際情況,采取更有針對性的共同富裕發展道路或發展模式。對于浙江、天津、福建、山東、重慶和江蘇已初步達到或接近共同富裕的省份而言,要把經濟社會發展和人民共享發展成果兩方面均衡發展作為政府未來的重要工作,著力補齊本地區內相對欠發達地區的發展短板,積極探索具有當地特色的共同富裕之路,為其他地區實現共同富裕提供參考和示范;對于上海、北京、廣東、湖南、內蒙古等不平衡富裕的省份,應優先考慮出臺各地區改革成果的共享政策,讓社會財富真正受益于廣大群眾;對于遼寧、吉林、湖北、海南、江西、河南、山西、黑龍江、安徽、河北、寧夏、廣西、四川13個共同貧困的省份,當務之急是要發展社會經濟,力求在短期內使地方經濟發展上個新臺階;對于陜西、云南、新疆、貴州、青海、甘肅、西藏7個不平衡貧困的省份,要在縮小社會成員貧富差距的基礎上積極發展社會生產力。
從浙江初步實現共同富裕的經驗看,實現共同富裕的關鍵仍然是發展經濟、發展社會生產力。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發展是黨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沒有堅實的物質技術基礎,就不可能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改革開放以來,浙江經濟之所以能實現快速健康的高質量發展,關鍵在于以下四個方面:一是在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的基礎上,積極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二是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決定性作用的基礎上,更好發揮政府對于經濟發展的規劃和引導作用;三是在積極發展傳統產業的基礎上,著力培育以數字經濟為特色的高新技術產業;四是在堅持產業發展市場化的基礎上,積極推進以產業集群為組織形態,實現經濟的“包容性”增長。不管是“先富引領”還是“特色示范”“后發跨越”,關鍵是圍繞“高質量發展”這個中心,通過積極提升各類經濟主體發展動力、推進產業轉型升級、營造良好的發展環境等策略,最終實現浙江經濟社會的持續發展。
在實現共同富裕過程中,要始終堅持發展基礎上的治理這個科學邏輯,既要防止整齊劃一的平均主義思想以及采取“殺富濟貧”的極端手段,更要鼓勵地方政府積極探索基于共同富裕的戰略規劃、制度設計和相關政策。首先,要進一步完善分配制度,堅持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堅持多勞多得,鼓勵“先富帶動后富”。通過“提低擴中”,增加低收入者收入,擴大中等收入群體。通過實施合理的“再分配”“三次分配”等制度,“分好蛋糕”,讓全體成員享受發展的成果。其次,把農民富裕作為實現共同富裕重要的階段性目標,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戰略,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努力鞏固和拓展脫貧攻堅成果。通過錨定重點山區、重點鄉村和重點人群,出臺更加靈活有效的政策,為這些地區和人群提供更為雄厚的物質基礎和更加豐富的精神給養。最后,本著“共同富裕路上,一個也不能掉隊”的原則,通過政策設計、產業發展、科技支撐和人才引培等切實舉措,促進區域經濟社會協調發展。另外,要健全基本公共服務體系,提高公共服務水平,增強區域間的均衡性和可及性,扎實推進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