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作品寫作之多種表現方式融為一體

鄧美玲

美文引路

你在大霧里得意忘形（節選）

◎鐵 凝

我在一個大霧的早晨步行著上了路，我要從這個城市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我選擇了一條僻靜的小巷一步步走著，我慶幸我的這一選擇，原來大霧引我走進了一個自由王國，又仿佛大霧的灑落是專為著陪伴我的獨行，我的前后左右不到一米遠的地方是清楚的。一切嘈雜和一切注視都被阻隔在一米之外，一米之內才有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氣派，這氣派使我的行走不再有長征一般的艱辛。

為何不做些騰云駕霧的想象呢？假如沒有在霧中的行走，我便無法體味人何以能駕馭無形的霧。一個“駕”字包含了人類那么多的勇氣和主動，那么多的浪漫和瀟灑。原來霧不只染白了草垛、凍土，不只染濕了衣著肌膚，霧還能被你步履輕松地駕馭，這時你駕馭的何止是霧？你分明在駕馭著霧里的一個城市、霧里的一個世界。

為何不做些黑白交替的對比呢？黑色也能阻隔嘈雜和注視，但黑夜同時也阻隔了你注視你自己，只有在大霧之中你才能夠在看不見一切的同時，清晰無比地看見你本身。你那被霧染著的發梢和圍巾，你那由腹中升起的溫暖的哈氣。

于是這阻隔、這駕馭、這單對自己的注視就演變出了你的得意忘形。你不得不暫時忘掉“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走有走相”的人間訓誡，你不得不暫時忘掉臉上的怡人表情，你想到的只有走得自在，走得稀奇古怪。

我開始稀奇古怪地走，先走他一個老太太趕集：腳尖向外一撇，腳跟狠狠著地，臀部撅起來；再走他一個老頭趕路：雙膝一彎，兩手一背———老頭走路是兩條腿的僵硬和平衡；走他一個小姑娘上學：單用一只腳著地轉著圈兒地走；走他一個秧歌步：胳膊擺起和肩一樣平，進三步退一步，嘴里得叨念著“嗆嗆嗆，七嗆七……”走個跋山涉水，走個時裝表演，走個青衣花旦，再走一個肚子疼。推車的、挑擔的、背筐的、閑逛的，都走一遍還走什么？何不走個小瘋子？舞起雙手倒著一陣走，正著一陣走，側著一陣走，要么裝一回記者拍照，只剩下加了速的倒退，退著舉起“相機”。最后我決定走個醉鬼。我是武松吧，我是魯智深吧，我是李白和劉伶吧……原來醉著走才最最飄逸，這富有韌性的飄逸使我終于感到了我自己。

我在大霧里醉著走，直到突然碰見迎面而來的一個姑娘——你，原來你也正踉蹌著自己。你是醉著自己，還是瘋著自己？感謝大霧使你和我相互地不加防備，感謝大霧使你和我都措手不及，只有在霧里你我近在咫尺才發現彼此，這突然的發現使你無法叫自己戛然而止。于是你和我不得不繼續古怪著自己擦身而過，你和我都笑了，笑容都濕潤都朦朧，宛若你與我共享著一個久遠的默契。從你的笑容里我看見了我，從我的笑容里我猜你也看見了你。剎那間你和我就同時消失在霧里。

當大霧終于散盡，城市又露出了它本來的面容。路燈熄了，車輛撒起了歡兒，行人又在站牌前排起了隊。我也該收拾起自己的心思和步態，像大街上所有的人那樣，“正確”地走著奔向我的目的地。

但大霧里的我和大霧里的你卻給我留下了永遠的懷念，只因為我們都在大霧里放肆地走過。也許我們終生不會再次相遇，我就更加珍視霧中一個突然的非常的我，一個突然的非常的你。我珍視這樣的相遇，或許在于它的毫無意義。

然而意義又是什么？得意忘形就不具意義？人生又能有幾回忘形的得意？

（節選自《鐵凝散文》，有刪改）

◆賞析

文章先敘述了在大霧的早晨獨自行走在小巷如同行走在自由王國，于是想做一些“騰云駕霧的想象”和“黑白交替的對比”，并大膽地“稀奇古怪地走”。文中重點描寫了稀奇古怪的走法，直接抒發了對“醉著走”的喜愛之情；接著記敘了“我”在大霧中邂逅了一個如“我”一樣“古怪著自己”的姑娘，描寫了邂逅時彼此默契的笑容；然后抒發了對大霧里的“我”和“你”的懷念，對霧中相遇的珍視，最后以問句的形式肯定了“得意忘形”的意義。

◆技法借鑒

一、運用記敘

記敘是指按照一定的順序記錄事情發生的起因、經過和結果等，以交代客觀事實。如“我在一個大霧的早晨步行著上了路，我要從這個城市的一端走到另一端”，交代了時間、地點、人物和事件。

二、運用描寫

描寫是指對人、景、物等進行正側面的刻畫，具體形象地凸顯對象特征。如“路燈熄了，車輛撒起了歡兒，行人又在站牌前排起了隊”，通過描寫“路燈”“車輛”“行人”等表現了大霧散后城市本來的面容。

三、運用抒情

抒情是指直接或間接地表露思想感情，以營造意境、增強感染力等。如“感謝大霧使你和我相互地不加防備，感謝大霧使你和我都措手不及”，反復表達對大霧的感謝之情。

四、運用議論

議論是指分析、評論客觀事物，表露主觀態度，以增強文章的思想性、深化主題等。如“然而意義又是什么？得意忘形就不具意義？人生又能有幾回忘形的得意？”以問句的形式表述主觀態度，肯定了“得意忘形”的意義。

我仿我秀

我的奶奶

◎歐陽澤兮

我的童年是在奶奶的呵護下度過的。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為了改善生活條件，爸媽外出打工，把我交給奶奶養。奶奶身上有許多優秀的品質，我很敬佩我的奶奶。

奶奶是個能干的人。種地做飯，她都是一把好手！我家的房前屋后，都被奶奶栽上了各種果樹——桃子、枇杷、橘子、廣柑……各樣水果輪番結，不僅我一年四季沒空過嘴，左鄰右舍也享了不少口福。平時，奶奶會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光是一個雞蛋，她就可以煮、鹵、煎，還可以做成溏心蛋。當然，奶奶也會因此耽誤干農活而被爺爺嘮叨：“一個雞蛋丟在鍋里煮就好了，沒見過你這樣的，天天花心思做吃的！”每每這時，奶奶總是笑著說：“吃得開心，才活得有味啊！”

奶奶活得的確有味，不僅因為她會做好吃的，還因為她的好人緣。奶奶生性豁達，與人為善，東家摘棉花人手不夠，西家柴火沒了，只要她知道，都會主動幫忙，有時還會帶上我。每每這時，我總忍不住抱怨：“又不是自家的事，干嘛要去做啊？”此時，奶奶總會笑著摸著我的頭說：“鄉里鄉親的，誰家沒個應急的時候呢？幫人就是幫己啊！”“奶奶，你跟哪個老師學的這么多大道理啊？”我不滿地說道。“奶奶哪有機會跟老師學習喲！大字不識幾個！”奶奶笑著感嘆。

雖然這樣說，奶奶卻很好學，平時總喜歡問我一些字的寫法和讀音。剛上小學時我經常被問得不耐煩，干脆不理她，一個人跑出去玩。等我回來時，發現奶奶坐在灶膛前，拿著我的語文課本認真翻看。有時她還和我比賽背誦課文、算算數……當然，這些比賽奶奶從沒贏過，但她從不放棄。在奶奶的影響下，我對學習很上心，學習成績一直很好，成了全村第一個考進縣重點高中的學生。

求學在外，我總忍不住想起我的奶奶，回想成長的點點滴滴。我很慶幸有這么一位能干、豁達、不知書卻達理的奶奶。

【湖北黃梅一中高二（12）班】

◆點評

作者敘述了奶奶種地做飯、告訴“我”鄰居互幫互助的道理、和“我”一起學習等片段，運用正側結合的描寫手法表現奶奶的形象特點——能干、豁達、好學，而這些形象特點作者在作文中是以議論的形式進行概括提煉的。最后一段表達了對奶奶的感激之情。記敘、描寫、議論等表達方式有機融合，是本文最大的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