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 博

1642 年的圣誕節,艾薩克·牛頓出生在英國林肯郡的伍爾斯索普莊園。他不僅是個遺腹子,還是個早產兒。出生前3 個月,牛頓的父親就去世了。母親漢娜用父親的名字艾薩克來命名這個新生命。剛出生的艾薩克格外孱弱,只有3 磅(1.36 千克)重。保姆回憶,這孩子可以塞進一個1 夸脫(約合1.14升)的罐子里。
轉眼到了1661 年,牛頓離開了家鄉,步行兩天,前往離家60英里的劍橋大學三一學院。臨行前,他幾乎什么都沒有帶。到了劍橋后,牛頓給自己買了一個臉盆架、一把夜壺、一個可以裝1 升水的瓶子,還有“裝灌墨水”的瓶子。對于這位后世的大物理學家而言,這樣的生活一半源于簡便,另一半則是自身的經濟條件所限。
在17 世紀,英格蘭僅有牛津、劍橋兩所大學,入學者非富即貴。在出身顯赫的同學面前,牛頓的身份是“半傭半讀生”,也就是說,他需要靠替富人子弟打雜來補交部分學費。這些雜事包括:在富二代同學吃飯的時候站在旁邊侍奉;吃他們的剩飯;替他們搬運生火的木頭等等。所幸在劍橋的所有學院中,三一學院的伙食最好。按照柯瑞思在《劍橋:大學與小鎮800 年》中所說,英國國王詹姆斯一世在游覽劍橋后給出了建議:去國王學院祈禱,去三一學院吃飯,去耶穌學院住宿。
牛頓自然無法每天都能享受到學院食堂的珍饈美味,母親漢娜每年僅給他10 英鎊零用錢。他把這筆資金用在了購買櫻桃、果醬、牛奶、奶酪、黃油等生活必需品上。低微的身份加上低調的生活,這使得牛頓在劍橋三一學院的存在感極低,其傳記的作者理查德·韋斯特福爾曾寫過:當牛頓成為同時代最偉大的名人后,同學們幾乎沒有人記得他。
1665 年,也就是牛頓入學后的第四年,鼠疫不期而至。在距離劍橋不足100 公里的倫敦出現了瘟疫的苗頭。1665 年4 月12 目,倫敦出現了第一個意外死亡的案例。4 月30 日,英國政治家、作家塞繆爾·佩皮斯在日記中將其記錄為“可怕的瘟疫”。這場瘟疫逐漸蔓延,僅在倫敦,一周的死亡人數就超過1000 人,接著是2000 人。到了9 月,每天的死亡人數都超過1000 人。
如此之高的死亡率帶來的是普遍的恐慌,人們紛紛逃離倫敦。最先離開城市的是達官顯貴,然后,能夠離開倫敦的人們都開始撤離。利奧·霍利斯在《倫敦的崛起:五個人重塑一座城》中描述道:“街道開始堵塞,擠滿打包前往鄉村別墅的有錢人。有這樣一句格言,‘早離開,多停留,晚回來。’”該書還記載,查理二世宣布,國會休會到次年9 月,讓議員們可以躲到鄉下去。到了7月,懷特霍爾街人去樓空,冷冷清清,25000 個在宮廷附近居住和工作的官宦都走光了。
疫情自然也波及了劍橋。到了1665 年夏季,原本喧囂的小鎮一下寧靜了下來,城內最大的集市——斯特布里奇集市被迫關閉,學校取消了日常在大圣瑪麗教堂舉行的布道儀式。整個劍橋也成了一座死城。
在學校停擺之前,牛頓選擇了離開,他回到了老家伍爾斯索普,在那里躲避瘟疫。到了1666 年3月,英格蘭東部的疫情出現了好轉的苗頭,大學在經歷了半年的停擺后重新開學,牛頓也再次回到三一學院,但僅僅過了3 個月,疫情卷土重來,逐漸死亡的病例讓牛頓再次選擇回到家鄉。之后的一年,英國命途多舛,疫情還沒有消停。9月2 日,起于布丁巷的一場大火又將倫敦老城四分之三區域內的商鋪、庫房、住宅付之一炬,損失超過1000 萬英鎊。剛剛歷經疫病的倫敦又陷入火海,這座千年名城陷入到谷底。
“對于清教徒來說,1665 年的大瘟疫和1666 年的倫敦大火災一定是上帝對英國人罪惡的懲罰。”克萊頓·羅伯茨在《英國史》中這樣寫道。但始于1665 年的這場瘟疫,也成為牛頓人生經歷中的重要時期。他在躲避瘟疫的時期工作可以歸結為三個方面:微積分——研究變化的數學,對理解我們周圍的世界至關重要;萬有引力和光學及光的行為。
先看數學。在劍橋學習兩年后,牛頓就開始對數學感興趣。從1664 年起,他開始廣泛閱讀包括荷蘭數學家弗朗西斯·范·舒騰、笛卡爾和英國數學家沃利斯的著作。回到家鄉后,他延續著對于數學中“無限”這一問題(包含無限大和無限小)的探究。最開始,牛頓將這一發現稱作“流數法”,后人將其更為成熟的形式稱作“積分”。隨后,他還繼續深入探究了微分和積分之間的關系,并且最終發現了廣義二項式定理。

1666 年倫敦大瘟疫的街頭慘狀
再說物理。1666 年6 月,當疫情出現反復,牛頓第二次返回家鄉時,他的研究興趣從數學轉換到物理領域。在這之前,重力更多地體現在精神或者物質沉重的狀態,牛頓則給其賦予了物理學的意義。在一篇《論重力和輕力》的論文中,牛頓提出了“物質造成引力”這一概念。他相信,這種引力存在于地球內部。在此之前,伽利略也曾考慮過這個問題,他通過在比薩斜塔上那個著名的實驗,推翻了亞里士多德關于不同重量的物體下落速度不同的觀點。顯然,牛頓思考得更為深入,他要對這種現象加以解釋和說明,弄清楚“落體一直受到重力作用”的原因,這是物體具有垂直向下的內在之力。
在家鄉與世隔絕的環境讓他能更為深入地思考這個問題。根據傳說,牛頓關于萬有引力的初步思想,是源于蘋果砸到了他的額頭。但按照時間,這應該是他于1666 年在伍爾斯索普花園的蘋果樹下沉思的結果,而非被廣泛傳播的劍橋大學三一學院院內的那棵蘋果樹。按照托馬斯·利文森在《牛頓與偽幣制造者:科學巨匠鮮為人知的偵探生涯》中記錄:那時,牛頓頭腦中浮現的是幼時家鄉果園掛滿果實的蘋果樹,這時一個蘋果掉下來引發了他的注意。為什么蘋果總是垂直落到地面,而不是斜著或者向上飛呢?這直接促成他對于引力問題的思考。這幾乎可以被認定為夏娃以來最重要的一個蘋果,它沒有讓人類失去伊甸園,卻讓人們收獲了“萬有引力”。

三一學院內的蘋果樹,據說啟發牛頓萬有引力靈感
除了微積分、萬有引力外,牛頓還對光學產生了興趣。他主要嘗試研究的是“色彩的聚合現象”,這也是受到了羅伯特·胡克的啟發。胡克認為,顏色是亮與暗的結合,光是由脈沖產生的。牛頓則對這一說法提出了質疑。在家鄉,他通過一系列實驗,將白光分成了不同的顏色。在此基礎上,他研究了光的折射,表明棱鏡可以將白光發散成彩色光譜,而透鏡和第二個棱鏡可以將彩色光譜重新組合為白光。
1667 年4 月,在經歷了一年八個月的封閉后,牛頓回到了三一學院。離開時,他只是一個半傭半讀的學生,但回來時,他已經是在數學、物理和光學上都有所創見的年輕學者。封閉的歲月,抹去了無數人希望,讓他們的腦海一片空白。封閉的歲月,卻是牛頓成為科學巨匠的原點——他后來很多的創見與思想都在這個時期萌發,他用自己的天賦和勤奮點亮了中世紀后的科學火光。
正如英格蘭詩人亞歷山大·蒲柏為牛頓寫下的墓志銘:自然和自然的法則,隱藏在黑暗之中。上帝說,讓牛頓出世吧,于是,一切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