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毅
蝴蝶夢中家萬里,
杜鵑枝上月三更。
——唐·崔涂《春夕旅懷》
不要試圖記錄蜃景,一夜春夢
旋舞的天下,只是閉眼那刻
致敬的顏色,順從了星盞
蝶翅上的風云,重新鋪開的前途
亦有不眠的經書,在詞語間
碰醒沉睡靈魂的水
所有洇開的姿態,不只是
有關肉體,滋養血骨
以及塵世與塵世之外需要培土的部分
水和刀子,鑲嵌的黑白
縱馳萬里,也有月色引路
烙滿大大小小的石頭,嗑痛流水
我從杜鵑收殮的天空
找回失眠,歲月恐慌的表情
沉默寡言,也不能消失蝶翅騰遠的星盞
莊生曉夢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鵑。
——唐·李商隱《錦瑟》
琴弦就是一杯水,照出蝶
心生憐憫,強顏歡笑
不停調整適合自己的坐標
嗔目與閉眼,也是一杯水
不是杜宇稱帝,就是莊周夢蝶
更好的境界就是自己的音階
只是這杯水,明白裝糊涂
照出美女、壯士……又在窗前
對影成三
理由簡單,無需抽絲剝繭
早已感動杜鵑,將水中一根根弦
彈得蝶飛蝶來,撕心裂肺
如我,獨望遠方
從陽光中抽出水
一杯一杯,只傾聽,不說話
風恬日暖蕩春光,
戲蝶游蜂亂入房。
——唐·岑參《山房春事二首》
我理解這些蝴蝶與蜜蜂的理由
它們生命短暫自不必說,它們的意義
在于匆忙的春天,有匆忙實現理想的杰作
它們在大地上養氣,碰上好天氣
向著花朵,將信仰傾入蕊中
以甜蜜格局,交錯一壁壁山峰
沉淀的忙碌,混跡于人類
帶著刀子,割斷時間之列
像它們飛過的荊棘之途
只是它們以樹花、草朵之野氣
純化世界的藥氣,讓人類一次次只知道甜蜜
而忽略蝴蝶為什么要為蜜蜂鼓掌、喝彩
沒有蝴蝶,大地就不配有花朵
沒有蜜蜂,甜蜜只是一個無味的詞
我也不配用詩歌去贊美
日長籬落無人過,
惟有蜻蜓蛺蝶飛。
——宋·范成大《四時田園雜興·其二》
不要可惜無眠噴濺的繁星
融化的山水。那些影中蝶
橫跨光芒,比蜻蜓重要
如此一生,歸順的短暫理由
比哲學家充分。因此我的所見
翻開的辭章多,見識少
來往混雜在人間幻影
一蝶蝶神化的歸宿,縮短的形象
隱匿榮辱、悲歡
在等高線上,不容置疑
與白天與黑夜,漸漸卸載
環佩叮當,鶯飛草長
比陽光后的繁星,記住的影子
在婆娑的水邊,向著山勢登高
更為蝶影輝煌,更為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