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魚
角落里的壇壇罐罐,輪廓模糊
要等黎明的第一縷光線降臨
才能辨認并回味
愛還在,不需要辨認
愛幾乎就融在每一寸的黑里
高的階梯,矮的家什
冬日枯枝攪合泥腥
就是歸返與落定的氣味
擰開一盞燈后
往昔瞬間明亮,向他撲來
他風塵仆仆的葉子
就此落下來
他四處逡巡,末世偷歡般攝下影像
發給了他最后愛著的
還來不及帶回的人
幾乎所有上了年頭的柿子樹
都有半米多高的拴痕
下細上粗,貌似頭重腳輕
卻一點也不妨礙它們
抽枝散葉
在古村,除了縫隙中的草
在寒風中搖擺得有些可憐
那些壘成墻,或堆成垛的石頭
則巋然不動。空成一張皮的老柿樹
最老道,弧形的老皮之上
蓬開遒勁的枝干,想象一下吧
深秋時節綴滿的果實
如果我們不觸及一些人類的豪言
大自然將會提供多少堅韌讓人依賴
三伏天傍晚的熱,粘著受傷的腿
紗布已裹一周,陣陣痛癢
我出超市,通過地鐵站
過十字路口,拐進小街。美食店、宵夜攤
不會再有我的身影,我決定
遠離言不由衷的應酬與酒肉混合的酸靡
再過一條丁字路口,空氣越發燥烈
瓜販子歪坐板凳上,斜射的夕光
照得他蔫頭耷腦
熱成這樣,好像連瓜都解不了渴
繼續走,終于到達住地大院
天突然黑了,古典燈籠式夜燈亮起
我緊繃的身軀在紅磚路的曲折里松軟下來
不會再有人為的喧囂,除了
蟬鳴、暴雷、大風、雨雪。我決定
關好房門,痛癢自療,一只陶壺一支筆
就可以解孤獨又浩瀚的宇宙之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