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正好 桂花正開

姜米粒

大概是1990年左右的秋天，我去上海。住的酒店旁邊有一個小公園，蘇州河蜿蜒穿過，小河卻散發著陳年積漚的味道。河邊那些高低不一的老樹，我只認得柳樹，河道邊和小塊兒的空地上有老人在打太極拳。

不知什么時候，從什么地方，吹過來一縷風，積漚的味道里夾雜著那么清新的香。

我追隨著味道，走進上海小弄里。原來這清雅的香味來自桂花，來自街角的小店里。新出籠的桂花糕，上面覆蓋著碎碎的小黃點兒。難得的是，桂花糕里的桂花香氣并不走樣，與桂花樹下的味道相似度非常高，不像有些花香入了食物就變了味兒。

至愛桂花的江南人，把桂花的香味兒延伸進各種食物中去：桂花茶、桂花酒、桂花酒釀圓子……我最喜歡的就是桂花酒釀圓子，酸甜、粘糯、桂香，一碗下去，從口到胃熨帖的，那才真的是吃好喝好呢！“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可以想象到月亮里的嫦娥，大抵上也能喝到這么一碗桂花酒釀，有這么好喝的東西，想必廣寒宮也能增添一些暖氣兒。至于桂花鴨里的桂花味則很難尋覓，像皮膚暗處的藍綠色，很難分辨出來。

跟桂花相關的畫面都是美好的。2019年，我曾去紹興鄉下小住。那是一套占地幾畝的庭院，依山而建的房子正對著一汪湖泊，一些練瑜伽的女孩兒，每天把自己彎成各種裊娜的造型。忽然，桂花就悄悄地開了。在她們每天去教室的路邊，有一棵巨大的丹桂，飽滿的樹冠，朝陽方向的桂花先綻開了橙紅，那香氣，不使勁兒聞的時候有些淡，若使勁兒聞卻沒有了。女孩兒們下課的時候三三兩兩地站在樹底下聊天，不時抬頭尋找葉子里夾著的桂花，低處的摘下來，放進口袋，想要抓住夏天的尾巴。

再后來，食堂里就有了桂花糕，做飯的阿姨說：“多吃點兒，好吃就這幾天，過幾天花就老了。”說罷，阿姨抬起下巴向窗外望去。順著她的視線看，湖那邊還有兩棵桂花樹，是金桂。“蒸糕、泡茶、做酒釀，都指著這幾棵桂花樹呢！”我忽然想起來，曾經在其他文章里也寫過這幾棵桂花樹，今年再看，卻又是另一番感受，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窗外仍是這個小湖，可不同的是，今年山的那邊，有滿山的樹，女孩兒們從那邊走過來，青春正好，桂花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