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

竇晶

休年假的時候，我去北海采風寫作。晴朗的冬日午后，我喜歡穿著厚一點的外套沿著海岸線漫步。海風輕輕地吹著，海浪溫柔地擁抱著礁石，偶爾會遇見一兩只白色的水鳥結伴覓食。走著走著，一首小詩就會在腦海里閃現，我會趕緊抓住靈感的小尾巴記錄在手機的文檔里，生怕它溜掉。

今天，我的旅程會遠一些，從銀灘出發，目的地是冠頭嶺。靠雙腳是完不成計劃的，我已經做好了計劃，看完夕陽騎共享電動單車返回住處。

銀灘雖然是旅游景點，但是此時游人不多，好多小快艇停在沙灘上蒙著“外衣”呼呼大睡。如果它們會做夢，那會是什么樣的呢？是游客的驚叫，還是鯊魚的利齒？是孩子們的歡笑，還是老人的嘆息？

我在沙灘上撿了十多只尖尖的貝殼，洗去細沙，一個個精神奕奕的，閃閃發亮。我雙手捧著它們來到大榕樹下，放在石板凳子上晾干，并且把它們按照個子大小排成一隊。這些小貝殼慢慢在我眼里生長出性格，有了話語，一個小童話的名字“胖海螺的冰淇淋店”就在我心中出現了。正在構思之中，一只白色小牛頭犬跑過來，看了看海螺殼，又抬頭看了看我，好像在問：“這個好吃嗎？”

我對它說：“不好吃，扎嘴！”

它似乎聽懂了，皺著鼻子，扭著胖乎乎的腰身慢慢離開。牛頭犬總是一副思考的模樣，看上去特別好笑。它的主人在不遠處還牽著另一只黑色的牛頭犬。白色的牛頭犬好像很有意見，走兩步就站著不動了，沖著主人“汪汪”叫兩聲，好像在抗議：“你真偏心，不管我了嗎？”

主人牽著黑牛頭犬沒理它，依然往前走。我看小白站在那里很沒面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就給了它一個臺階，說：“快去追呀，要不你就跟我回家吧！”

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主人，飛快地追了上去。“主人，你看那個女生想帶我回家，我都沒去，我就喜歡你！”小白邀功一樣追上主人，搖頭晃腦，以示它的忠誠。

我把晾干的貝殼小心地裝進外套的兜里，繼續前行。這些貝殼將是我下一個童話的主角，我要善待它們。

深粉的三角梅一叢一叢盛開著，搶了毛茸茸的合歡花的風頭。紫荊花亭亭玉立，從不喧嘩，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幾朵落花俯在草坪上，無怨無悔，安靜地聆聽大地的聲響。不知名的鳥兒躲在樹梢放聲鳴叫。它們不知道自己的叫聲是一曲曲動聽的音樂，給這寂靜的午后帶來了勃勃生機。

前面是一個小碼頭，上百只五顏六色的船停在那里。有的船上曬著衣服，有的船上飄著炊煙，更多的船沉默著，望著遠海的大郵輪。

我很好奇，漲潮的時候，這些小船能順利出海嗎？它們會不會擁堵？好想看看它們出海時的情景。是爭先恐后，還是有條不紊？如果哪只小船上主人不在，它是隨波逐流，還是被其他小船推來搡去依然堅持原地耐心等待呢？

一條小海魚瞪著眼睛側躺在水面，好多小海蟲在它身上美餐。它也曾和死亡經歷了一場殊死搏斗吧？真可惜呀！它沒有機會長成一條大魚了，不能去游更深的海，去看更高的浪。

我把目光從不幸的小海魚身上移開，望向天際。海天一色，白茫茫一片。海洋的世界和人類的世界是一樣的吧？海洋生物也有自己的語言，也有規則吧，但愿它們和平、安寧、快樂。

太陽西斜，還沒有呈現最美的顏色。聽說冠頭嶺有最佳日落觀測點，我一路向西行。

前方一位穿著一身黑色休閑服的先生站在海邊，舉著望遠鏡一動不動。我忽然想到一句話：比海洋更遼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遼闊的是人的心靈。這位先生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吧，他在打探大海的秘密。

一只白鷺縮著脖子蹲在淺水里，就像入定的老翁。它一定是飛累了，在這里養精蓄銳。它的家在哪里呢？為什么獨自在這里？它是一個孤獨的旅者嗎？每一件事物都有自己的道理，就像此時我一個人在海邊漫步。一個人真好，可以任思緒飛揚，感覺自己擁有了整片大海。

太陽慢慢親近著海面，紅紅的，大大的，圓圓的，從我的視角看過去，一艘大船正把它擁在懷里；另一艘小船把它高高地頂在頭上；無數個小海洼變成了鏡子，爭著讓夕陽照一照。夕陽微笑著，沉默著，優雅著，伸出萬千手臂和萬物說著再見。

前面就是冠頭嶺了。森林和大海的奇妙組合，讓這里的空氣更加清新，我摘下口罩貪婪地深呼吸，每一個小小的細胞都歡愉起來，發梢隨風起舞。

百米外，好多人在礁石上觀看日落。那些人的剪影在夕陽的余暉里，變成一幅幅美妙絕倫的圖畫。他們拍著日落，我拍著他們。世上每一個人都是一道獨特的風景。

鳥兒的高歌變成了低語，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心滿意足地騎上電動車，沿著海景大道返程。前面是萬家燈火，冬日的午后就這樣成了一個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