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

潘惠中

“高三“是我見過最神奇的字眼，當一切準備就緒，它卻成為我回小鎮最大的絆腳石。它就橫在那里，內心的兩個我一次次爭吵，互不相讓。

我最終還是回到了小鎮。白馬河河水翻滾，浩大，能包容所有歸鄉游子那顆顛沛流離又無所安放的心。

小鎮在記憶里總是灰蒙蒙的，不是陰郁而黑暗的負面情緒，而是歷經滄桑的老舊由內而外凸顯的氣質。它遠沒有故事里江南水鄉的婉約，于北方又過于瘦弱，像夾在南北之間營養不良又精力過剩的孩子。

我下了車，循著記憶在小鎮上走，原來日新月異也可以形容這里，這家店上一次來時還沒有，那家在我兒時便能買到小零食的店卻不見了蹤影，當真是熟悉又陌生。

短短兩年，小鎮似乎乘上了時代的快車，掛上了發展的風帆，徒留與之脫節兩年的我茫然地尋覓曾經。

就當重新認識過去吧！

我再次上路……

陽光只需借幾分云霞便可烘托出氤氳，記憶里灰白的教學樓被粉刷成了耀眼的橙黃色，寓意明媚又美好。正值假期，聽不到朗朗的讀書聲，我卻在那扭曲的光線里隱隱約約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那個恣意又努力的自己。

眼睛都泛著濕意，壓抑多日的苦惱似乎就等待著這樣一個契機來宣泄，光影里我看到了未來……就像繁霜之后有繁花似錦。

我隨意找了家熟悉的小吃店，店長還記得我，給我上了道只有老主顧才吃得上的招牌菜，又笑著詢問了我這段時間的經歷。不可避免的談到了成績，我沒有了往常的敷衍，和大字不識一個的老人說出了自己失落的原因，得到的卻是發自內心的稱贊，不禁啞然。

在長街的一角找到了修鞋的老人，遞給他的卻是一個精巧的掛墜，我在縣城找遍了所有的修理店，得到的都是搖頭與嘆息。聾啞老人卻在他的修理箱里找到了一塊兒可以修補掛墜的材料，笑著向我比劃著什么。我聽不懂，只是笑。

我漫無目的繼續走，長堤蜿蜒，我又走了童年時最愛的路，似乎這樣便能找到時光里最快樂的自己，可遠處要建起高樓的工地還是打碎了時空錯落的真實。

回來真是個錯誤又正確的決定。小鎮早已沒了我記憶里閑適的氛圍，若一直留在遠方或許還能在幻想中得到些許溫暖，可只有這里能讓我找到歸屬感，無論它與記憶里的模樣多么不同，只要還能找到一片梧桐葉，便還是我的曾經。

我現在依舊沒有搞明白為什么在經歷了失敗后會發瘋了似的想回來看看，可能是這兒有我最溫暖的記憶，也可能是我尚存一絲血性，在看過那些為了生計拼搏的人后，會轉身，殺出一條通往未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