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 敏,范逢春
(四川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四川 成都 610000)
隨著中國經濟進入新發展階段,推動國內經濟從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轉變,全面推進經濟結構轉型、增強經濟韌性成為新發展格局下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1]。技術進步不僅是國內產業經濟增長的主要來源,也是驅動中國社會經濟增長的核心動能[2]。技術進步對生產效率和經濟韌性的影響不僅體現在技術發展速度上,還表現在技術進步方向上,部分學者甚至認為技術進步方向的影響效應遠超技術進步速度[3]。在標準的經濟增長核算框架下,要素份額和要素產出彈性長期穩定的假設使技術進步表現為希克斯中性,社會經濟增長的全部來源歸因于中性技術進步[4]。然而,要素份額和要素產出彈性固定不變的這一卡爾多“程式化事實”并不為經驗證據所支持,在現代經濟體系中技術進步表現出更強的偏向性特征[5]。Hicks[6]研究發現,技術進步對生產要素邊際產出的提升效能呈現異質性,由此將技術進步偏向定義為“假定資本要素和勞動要素投入比例不變,如果技術進步使得其中一種要素邊際產出提高,那么技術進步方向就偏向該要素”。例如,全球價值鏈分工與國際產業轉移誘發國內技能偏向性技術進步,產業對高技能勞動力需求增大、勞動力邊際效益提升,因此認為技術進步趨于勞動力偏向型。目前,已有諸多研究證實技術進步具有偏向性,且主張技術創新發展不能忽略要素配置問題[7]。技術進步方向與要素配置方向統一有助于提高社會生產率,此時可稱該技術進步處于適宜狀態;反之,則會阻礙生產力發展。綜合來看,將技術進步偏向性與要素配置結合,可為經濟發展保障、經濟結構改善、經濟韌性強化提供理論依據與現實參考。《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的出臺以及修訂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科學技術進步法》的落地,均彰顯出以技術進步偏向與創新要素配置合力增強中國經濟韌性的優勢。2022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博鰲亞洲論壇主旨演講中強調,盡管國際國內形勢發生深刻復雜變化,但中國經濟穩中向好、長期向好的基本面沒有變,經濟潛力大、韌性足的基本特點沒有變。
那么,技術進步偏向能否推動我國經濟韌性增強?如果該影響效應得證,其潛在作用機制是什么?技術進步偏向對經濟韌性的提升作用是否存在非線性特征?本文在梳理相關文獻的基礎上,結合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現狀,選取2006—2020年中國內地31個省域面板數據,從作用機制、非線性特征視域研判技術進步偏向對經濟韌性增強的影響效應,旨在為其提供實證支撐。
(1)技術進步偏向與經濟韌性間的關聯。當前,相關學者認為技術進步偏向可為經濟結構優化及抗風險能力提升帶來利好[8-10]。技術進步偏向會引導產業資本和生產資源由經濟效率較低的產業向經濟效率較高的產業持續流動,由此促進技術迭代,強化經濟韌性。具體而言,技術進步偏向提振經濟韌性的作用機制主要體現在以下4個方面:第一,企業主體在逐利動機驅使下不斷將資本投入到效率更高的新興技術領域,促使該領域技術進步產生偏向性,由此推動經濟結構優化和經濟韌性增強。第二,產業技術體系沿革經由技術進步偏向的傳播擴散降低信息不對稱,為強化經濟韌性提供技術保障[11-12]。尤其是技術進步偏向促使產業借助高端或適配性技術變革生產結構,豐富生產要素,助推經濟高質量發展,以此提升以創新為主的經濟發展韌性。第三,技術進步偏向能夠變革市場需求并改善市場供給結構,為提升經濟韌性提供現實根基[13-14]。一方面,技術進步偏向會對新興生產資源產生偏好,引導市場需求變化,不斷優化供需結構,促使內部經濟形成良性循環,強化經濟韌性;另一方面,技術進步偏向所蘊含的資本取向有助于塑造資本密集型業態,改善市場供給模式,推動以高質量要素為主的市場不斷升級,帶來產業結構合理化與高度化,鍛造良好的經濟韌性。第四,技術進步偏向能夠推動政府、產業與企業等相關主體加大技術創新投入,為強化經濟韌性提供資金支持[15]。技術創新投入能夠提升區域政府、產業等主體對前沿技術的吸納應用程度,增加要素投入產出比,助力經濟韌性提升。
(2)技術進步偏向與創新要素配置間的關聯。學界對技術進步偏向推動創新要素配置的作用機制進行了積極探索。一方面,部分學者認為,技術進步偏向所引發的市場需求變化與供給模式演化會對區域既有要素稟賦態勢帶來影響[16],引發生產要素轉移與資源再配置[17],推動資本、技術、能源等生產要素合理、高效配置,提升要素利用率[18]。引申而言,技術進步偏向能夠改變要素市場供需結構,通過技術與資本、勞動力與能源等要素的合理化嵌入推動創新要素高質量配置。尤其是技術進步偏向嵌入產業生產實踐,推動經營者以技術驅動各生產要素重組與配置,從而強化創新要素在生產結構中的適配性;另外,技術進步偏向通過引致創新生產結構改變,對創新要素流轉效率與規模增長產生影響。即技術進步偏向使得稀缺、高價生產要素被量產,導致廉價生產要素被代替,推動大規模創新要素在產業內高質量流動,促進整體創新體系發展效率提升。同時,技術進步偏向能夠改變市場正常產出供給,促進需求與消費雙維升級,促使高端創新要素被迫引入并分布于各類生產活動之中,從而提升創新要素配置能力。
(3)創新要素配置與經濟韌性間的關聯。徐曄等(2021)指出,創新要素配置可以滿足產業數字化、信息化與智能化的現實發展需要,被認為是落實創新發展理念、推動產業現代化與經濟高質量發展最有效與最根本的動能所在。一方面,創新要素配置經由激發產業生產活力提升經濟發展韌性。創新要素配置可對產業創新發展、技術創新應用帶來充裕的資金儲備、生產資料、人力資源等要素支持,助力經濟發展,防范經濟風險,強化經濟韌性[19]。在創新要素合理化配置、良性流動過程中,促進產業承接國際、國內轉移要素,通過先進要素引進、吸收、重組與再創新,提升產業生產效率,推動產業調整與再升級,進而增強經濟發展韌性。另一方面,創新要素配置經由改變市場資料分配結構,提高經濟韌性。在政府宏觀調控作用下,創新要素合理化配置可以打破各市場分割局面,破除要素流動壁壘,推動產業鏈上中下游互聯互通,引導產業鏈、供應鏈與創新鏈深入融合,提高經濟韌性。并且,創新要素合理化配置能夠促進市場公平競爭,暢通國內大循環,實現人才、資本與技術等要素跨市場流動,有效實現市場動態平衡,鍛造經濟發展韌性。在該過程中,各類創新要素通過引導先進生產資料涌入產業經營實踐,輔助其開展創新性研發活動,并積極融入全球價值鏈高端生產制造環節,在強化自身發展韌性的同時,增強經濟韌性。
學界主流觀點認為,技術進步偏向對經濟韌性提升的積極影響呈線性態勢且較為穩定[20]。Zou等[21]基于1987—2006年面板數據探討技能溢價動態變化,認為技術進步偏向下相對供給增加促使技能溢價增加,為經濟創新轉型帶來利好。然而,部分學者卻認為技術進步偏向在一定情況下也會對經濟韌性產生抑制作用[22]。這主要是因為,技術層次較低的傳統制造企業作為國內產業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技術進步偏向進程中面對現實沖擊,可能會對經濟發展造成阻滯。由此可見,只有技術進步偏向與國內產業經濟現狀相適應,才有助于在宏觀層面提升經濟韌性。而技術進步偏向過度可能會導致產業經濟部門失衡,不利于經濟韌性提升[23]。所以,技術進步偏向與經濟韌性可能存在非線性關系。林秀梅等[24]選取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發現,技術進步偏向及其子維度能源偏向和資本偏向與經濟韌性呈非線性門檻關聯,且勞動力偏向對經濟韌性具有顯著長期正向影響。即技術進步偏向初期對經濟韌性提升具有積極影響,但隨著產業實踐發展,技術偏向程度日漸加深可能引發要素配置失衡,導致技術進步偏向對經濟韌性的利好作用受到阻滯。從實踐情況看,只有適度的技術進步偏向才能夠通過技術變革促進產業生產效率提升,推動資本、勞動和能源等關鍵生產資料邊際產出遞增,拉動以創新型為主的經濟發展,鍛造較強的經濟韌性。而過度技術進步偏向極有可能沖擊現有市場秩序,給各行業帶來生產結構、經營模式與服務方式等多維變動,導致資本、勞動與能源等關鍵要素以低端方式嵌入行業內部,阻滯產業數字化、數字產業化進程,不利于經濟發展韌性提升。并且,從技術進步偏向階段看,在技術進步偏向初期,具有生產活力的技術要素大量涌入市場內部,為產業轉型升級帶來創新活力,有利于推動產業結構優化,產業借助新型要素不斷盤活市場運作活性,帶來較強的經濟發展韌性。同時,技術進步偏向程度加深可能會對原有行業技術配置形成擠壓,影響產業內部技術協調應用。尤其是技術進步偏向過度擴張可能會誘發市場要素配置失靈,對經濟發展產生不利影響,降低經濟發展韌性。
本文選取中國內地31個省域面板數據,構建技術進步偏向影響經濟韌性兩個維度(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估計模型,對樣本數據進行實證分析。技術進步偏向影響經濟韌性調整適應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的研究模型分別為:

(1)

(2)
式(1)和式(2)中,經濟調整適應能力、經濟創新轉型能力、技術進步偏向分別以EAAC、EITC和TPBI表征。下標i代表省域,t代表時間,β、θ分別為待估計系數,xit表示控制變量,μit表示個體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公式涵蓋技術進步偏向對經濟韌性兩個維度——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的直接影響,通過引入創新要素配置這一中介變量,進一步分析技術進步偏向經由創新要素配置進而影響經濟韌性的間接傳導機制。以此為基礎,構建中介效應模型。技術進步偏向影響創新要素配置的估計模型為:

(3)
技術進步偏向、創新要素配置協同影響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的估計模型分別為:

(4)

(5)
式(4)和式(5)中,經濟調整適應能力、經濟創新轉型能力、創新要素配置、技術進步偏向分別以EAACit、EITCit、IFAit和TPBIit表征。下標i代表省域,t代表時間,β為待估計系數,xit代表控制變量,μit代表個體固定效應,εit代表隨機擾動項。
為探究經濟韌性提升過程中是否存在技術進步偏向的非線性效應,本文借鑒相關文獻所采用的截面門檻方法,準確判斷不同區間下自變量對因變量的異質性影響(錢娟等,2020)。一方面,門檻模型可以實證檢驗技術進步偏向與經濟韌性兩個維度間是否存在門檻效應,由此獲知兩者是否具備非線性關系;另一方面,倘若兩者具有門檻效應,則可確定技術進步偏向與經濟韌性兩個維度間的門檻數量,最終證實兩者存在非線性關系。技術進步偏向與經濟韌性兩個維度門檻回歸模型分別為:
EAACit=σ0+σ1xit+σ2TPBIit×I(q≤γ)+σ3TPBIit×I(q>γ)+μit+εit
(6)

(7)
上述公式針對僅存在單一門檻值的情況,考慮到現實樣本可能存在多個門檻值,故將模型公式延伸如下:

(8)

(9)
同時,參考國內外學界研究成果,陳創練等(2021)認為近年來我國地級市技術進步整體偏向資本,但呈逐漸遞減趨勢;Galor等[25]構建一個以勞動偏向技術轉型為特征的增長模型,認為技術偏向進步有助于提升全要素生產率;Antonelli等[26]研究發現,能源技術變革方向對生產過程效率具有特定影響,作者引入技術變革激勵機制,將全要素生產率增長分解為偏差和轉移效應;Acemoglu[27]回顧阿特金森和斯蒂格利茨1969年關于技術變革的開創性論文所提出的重要觀點,將其應用于信息技術偏向實證研究。因此,本文將技術進步偏向劃分為4個維度:資本偏向型技術進步、勞動偏向型技術進步、能源偏向型技術進步和信息偏向型技術進步,將其分別設置為門檻變量,并構建技術進步偏向各個維度和經濟韌性兩個維度門檻回歸模型。I(·)為示性函數,具體函數值由門檻變量q和門檻值γ間的大小關系決定。若q≤γ,則函數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xit為控制變量,σ為待估計系數,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上述公式側重于單門檻效應研究,從現實需要出發可依據樣本數據擴充至多門檻研究。
本文選取中國內地31個省域2006—2020年的面板數據,探究國內技術進步偏向以創新要素配置為間接傳導機制對經濟韌性的影響。樣本數據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以及《中國統計年鑒》《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
2.2.1 被解釋變量
(1)經濟韌性。王紹輝[28]率先從均衡韌性視域,將經濟韌性定義為經濟系統在遭遇內部、外部危機后的恢復能力;孫久文等[29]沖破均衡韌性視角,立足于開發—保持—釋放—重組的產業動態演化進程闡釋經濟韌性;李連剛等[30]認為,經濟韌性意指經濟體系抵御風險、恢復運作、調整方向和實現轉型的能力。借鑒既有研究成果,本文以經濟韌性兩個維度——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開展實證分析[31]。
(2)經濟調整適應能力(EAAC):當面對內外部風險沖擊時,經濟體系作出針對性調整以適應新運作條件的綜合水平。本文參考葉茂然等[32]的測度方式,以工業企業利潤率、財政自給率、固定資產投資總額和金融機構存款余額度量。
(3)經濟創新轉型能力(EITC):身處新發展環境下,經濟體系優化自身結構、轉變發展方向以謀取革新迭代的整體能力。本文參考王歡等[33]的測度方式,以教育科技支出在GDP中占比、區域單位GDP能耗、萬人專利授權數、科研技術從業者占比度量。
2.2.2 核心解釋變量
(1)技術進步偏向。雖然部分學者以產業運作過程中資本與信息比率以及高低技能勞動力工資比值測度技術進步偏向[34],但由于上述指標數據量偏少且難以全面表征技術進步偏向,本文借鑒康懿德[35]的研究,構建希克斯技術進步指數實證測度技術進步偏向水平。

(14)

2.2.3 中介變量
本文將創新要素配置(lnIFA)設置為中介變量。創新要素配置表示創新性生產要素在產業經濟運作中的分配應用,即各類創新資源調配結構和分配層次。考慮到樣本數據可得性和連續性,借鑒陶長琪(2021)的做法,采用創新資源錯配系數測度創新要素配置,基于省域面板數據進行測算。
本文對全域整體創新要素配置進行測度,假設省級行政區部門產出Yi的線性加總為經濟體總產出Y,則有:

(15)
此時,假定區域部門產出和經濟體總產出均與創新資源呈C-D函數關系,同時各項要素全部具有條件約束,則得到如下計算公式:
Y=AKαL1-α,Yi=AKαiLi1-αs.t.

(16)
上式中,假設生產函數中規模報酬不變,創新資本(K)與創新勞動力(Y)出現扭曲且產出彈性不變。此處,假設存在創新資源要素扭曲,本文參考學界常規做法,采用基于最小二乘法的回歸模型估算創新資源要素扭曲彈性α,以0.55為α賦值[37]。創新資本與勞動力扭曲用從價稅表征,目標函數如下:

(17)
式(17)中,R、ω表征市場環境下創新資本與創新勞動力的價格水平,(1+τKi)R、(1+τLi)ω表征扭曲條件下兩者價格水平。
本文將各省份部門創新資本與創新勞動力絕對扭曲系數設定為:

(18)
求解目標函數,得到各項創新要素配置占比:

(19)


(20)
2.2.4 控制變量
本文設置如下控制變量:①經濟發展水平(lnGDP):以各省份人均實際GDP的對數值表征;②教育發展水平(lnEDU):以高等院校R&D經費支出取對數表征:③行政力量干預(lnGOV):以各省份政府專項支出在GDP中的占比表征;④經濟開放水平(lnOPEN):以各省份進出口貿易總額在GDP中的占比表征。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Tab.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 indicators
表2為技術進步偏向影響經濟韌性的基準回歸結果。列(1)(2)分別為技術進步偏向影響經濟調整適應能力的回歸結果,列(3)(4)分別為技術進步偏向影響經濟創新轉型能力的回歸結果。由列(1)(2)可知,無論是否考慮控制變量,技術進步偏向估計系數均顯著為負,說明技術進步偏向為經濟調整適應能力提升帶來利好。同理,由列(3)(4)可知,無論是否考慮控制變量,技術進步偏向在1%水平上均顯著為正,說明技術進步偏向能夠有效提升經濟創新轉型能力。這是因為,技術進步偏向能夠為高新技術企業提供更多優質資源,為企業創新發展打下堅實的物質基礎,強化經濟發展韌性。一方面,技術進步偏向通過滿足企業經營流轉過程中所需要素資源,迭代資本、能源、勞動與信息等生產要素在產業間的配置方案,推動產業結構優化和經濟韌性提升;另一方面,作為經濟創新排頭兵的高新技術企業在技術進步偏向的支持下,通過創新經營實踐強化經濟韌性。從控制變量看,列(2)中行政力量干預估計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負,教育發展水平估計系數在5%水平下顯著為負。這表明,政府行政引導與民眾受教育水平均能有效提升經濟調整適應能力,而經濟發展水平與經濟開放水平則不具有突出顯著性。同理,列(4)中行政力量干預估計系數與教育發展水平估計系數均在5%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政府行政引導與民眾受教育水平均能促進經濟創新轉型能力提升。這是因為,行政主體政策引導、財政支出的重要方向是先進制造業、現代化農產業以及領域內技術含量較高、前瞻性較好的高質量發展領軍企業,這有利于培植現代經濟主體,優化宏觀經濟結構,并通過行政力量支持產業創新實踐,進而強化經濟抗風險能力和創新發展能力。同時,教育水平能夠有效提升區域高技能型人才數量和質量,使勞動主體在企業生產運作中通過既有人力資本推動技術進步,進而增強經濟韌性。

表2 技術進步偏向影響經濟韌性的基準回歸結果Tab.2 Benchmark regression results of technological progress bias affecting economic resilience
表3為資本偏向型技術進步、勞動偏向型技術進步、能源偏向型技術進步以及信息偏向型技術進步影響經濟韌性的基準回歸結果。列(1)~列(4)為技術進步偏向4個子維度影響經濟調整適應能力的回歸結果,從中可見,資本偏向型技術進步、勞動偏向型技術進步、能源偏向型技術進步估計系數均在1%水平下顯著為負,信息偏向型技術進步系數為正且通過1%水平顯著性檢驗。這說明,技術進步偏向4個子維度正向影響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列(5)~(8)為技術進步偏向4個子維度影響經濟創新轉型能力的回歸結果,從中可見,資本偏向型技術進步、勞動偏向型技術進步、能源偏向型技術進步估計系數均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信息偏向型技術進步系數為負且通過1%水平顯著性檢驗。這說明,技術進步偏向4個子維度對經濟創新轉型能力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同時,資本偏向型技術進步對經濟韌性的影響作用最大,其余子維度影響效果較弱。因此,在布局產業發展體系時,相關主體應注重資本偏向型技術進步發展。此外,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控制變量符號與基準回歸模型變量符號基本耦合。

表3 技術進步偏向各子維度影響經濟韌性的基準回歸結果Tab.3 Benchmark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influence of technological progress bias on economic resilience in each sub-dimension
表4為技術進步偏向通過創新要素配置影響經濟韌性的回歸結果。其中,列(1)~(3)為技術進步偏向通過創新要素配置影響經濟調整適應能力的回歸結果,列(4)~(6)為技術進步偏向通過創新要素配置影響經濟創新轉型能力的回歸結果。從中可見,技術進步偏向能夠有效提升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且在這一影響機制中存在以創新要素配置為中介變量的中介效應。首先,技術進步偏向能夠提升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即可以強化經濟韌性。此為中介效應檢驗第一步,已在上文加以分析。其次,技術進步偏向能夠優化創新要素配置。技術進步偏向影響創新要素配置的回歸結果如列(2)(5)所示,其系數為負且通過1%水平顯著性檢驗,表明技術進步偏向與創新要素配置扭曲負相關,即技術進步偏向能夠有效調整要素扭曲,優化創新要素配置。這是因為,技術進步偏向通過增加資源可得性為高新技術企業提供多層次、多維度發展資源,推動創新要素優化配置,提升投資與創新效能,進而增強經濟韌性,此為中介效應檢驗第二步。從控制變量看,強化行政力量干預、提升教育發展水平和擴大經濟開放水平估計系數為正且通過5%水平顯著性檢驗。這表明,上述3項控制變量均能夠優化創新要素配置。最后,技術進步偏向通過創新要素配置提升經濟韌性,表明創新要素配置發揮中介效應。技術進步偏向通過優化創新要素配置拉升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的回歸結果如列(3)(6)所示,兩列創新要素配置系數均比較顯著,說明存在以創新要素配置為中介變量的中介效應。
為檢驗研究結果的準確性和客觀性,本研究剔除經濟水平較高、技術進步偏向程度較大的北京、上海、廣東、浙江和天津,開展二次回歸檢驗(篇幅所限,結果不予列示)。結果顯示,無論是否納入控制變量,技術進步偏向均能推動經濟韌性提升。因此,研究結論具有一定穩健性。
(1)選取解釋變量滯后一期進行內生性討論。引致解釋變量內生性問題的原因在于:一方面,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互為因果,容易造成內生性偏誤;另一方面,重要變量遺漏與關鍵變量度量誤差成為回歸誤差的一部分,容易導致內生性問題。這里技術進步偏向與經濟韌性具有逆向因果關聯,即經濟韌性提升本身可能會推動技術進步偏向,而不僅僅是技術進步偏向推動經濟韌性提升。為保證研究結果的穩健性,規避計量識別過程中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選用解釋變量滯后一期糾正。
對全部解釋變量均采用一階滯后項,檢驗上年技術進步偏向程度、教育發展水平、經濟發展水平、行政力量干預和經濟開放水平對當期經濟韌性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決反向因果問題。結果表明,滯后一期技術進步偏向對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均具有正向推動作用。
(2)通過雙重差分法展開內生性討論。技術進步偏向理論由學者Brian等[38]于1997年提出,理論體系具有外生性。2015年5月,國務院發布《中國制造2025》,強調提升制造業技術創新能力,推進信息化與工業化深度融合,把智能制造技術進步作為兩化融合的主攻方向。本文著眼于國內現狀,依據1986年全國人大六屆四次會議通過的“七五”計劃,將中國內地31個省市區劃入東、中、西部地區。東部地區包括北京、天津、河北、遼寧、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海南11個省市;中部地區包括山西、內蒙古、吉林、黑龍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廣西10個省區;西部地區包括四川、重慶、貴州、云南、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西藏10個省市區。中西部地區與東部地區經濟基礎和政策引導強度存在顯著差異。因此,將中西部地區、東部地區分別作為實驗組和對照組。借鑒相關研究成果,采用學界常采用的DID雙重差分法對政策效果進行檢驗[39],據此構建雙重差分模型:

(15)

(16)
式(15)和式(16)中,EAACit、EITCit表示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i為地區,t表示年份,Trri表示地區虛擬變量,東部地區取值為0,中西部地區取值為1;Poct表示時間虛擬變量,2015年《中國制造2025》政策提出之后定義為1,提出之前定義為0;xit為控制變量。模型待估參數為交互項系數,若技術進步偏向推動經濟調整適應能力提升,那么交互項系數γ為負,反之則為正;若技術進步偏向推動經濟創新轉型能力,那么交互項系數γ為正,反之則為負。實證結果表明,無論是否納入控制變量,技術進步偏向均能夠推動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提升,即強化經濟韌性。估計結果與上文基準回歸模型結果基本耦合。
本研究選取技術進步偏向及其各子維度作為門檻變量,借助面板門檻模型檢驗技術進步偏向對經濟創新轉型能力影響的非線性效應。在運用估計門檻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前,首先對門檻變量進行檢驗,確認其滿足外生性條件。結果發現,技術進步偏向及其子維度與經濟調整適應能力之間未體現門檻效應;技術進步偏向與經濟創新轉型能力之間存在關于技術進步偏向的雙重門檻效應,并且存在資本偏向型技術進步雙重門檻、能源偏向型技術進步和信息偏向型技術進步單一門檻。以此為基礎,進一步構建相應門檻數量回歸模型,實證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具體來看,列(1)~(4)為技術進步偏向指數及其子維度資本偏向型技術進步、能源偏向型技術進步和信息偏向型技術進步的門檻回歸結果。從中可見,列(1)雙重門檻下技術進步偏向變量各區間系數均為正,且通過1%水平顯著性檢驗,表明兩者存在突出的動態非線性關系。技術進步偏向對于推動經濟創新轉型能力提升的影響表現出由弱到強再逐漸趨弱的非線性演進過程。當技術進步偏向處于初期階段,即位于第一個門檻值左側時,技術進步偏向對經濟創新轉型能力提升具有積極影響;當技術進步偏向程度越過第一門檻值進入較高階段時,技術進步偏向對經濟創新轉型能力提升具有更強的現實意義;當技術進步偏向程度越過第二個門檻值邁入更高階段,即居于第二個門檻值右側時,技術進步偏向對經濟創新轉型能力提升存在顯著影響,但效能有所減弱。原因可能在于,當技術進步偏向程度較低時,技術進步偏向在一定程度上能為調整產業結構、優化資源配置、提升全要素生產率帶來較大利好。隨著技術進步偏向程度加深,當越過第一個門限值后,技術進步偏向所帶來的結構調整與要素配置惠及更多企業,使得產業結構持續得到優化、經濟韌性進一步增強。然而,當技術進步偏向持續攀升,越過第二個門檻值后,技術、資源等生產要素“馬太效應”日漸凸顯,傳統行業、小微企業受到虹吸效應影響,面臨外部沖擊和生存挑戰,對經濟韌性帶來一定阻滯。

表5 技術進步偏向與經濟創新轉型能力門檻效應回歸結果Tab.5 Threshold effect regression results of technological progress bias and economic innovation transformation ability
在列(2)(3)中,雙重門檻下資本偏向型技術進步和單一門檻下能源偏向型技術進步各區間系數均為正,且通過顯著性檢驗。同時,資本偏向型技術進步與能源偏向型技術進步對于提升經濟創新轉型能力的影響效能表現出漸趨弱化的非線性變動過程。然而,在列(4)中,單一門檻下信息偏向型技術進步對于經濟創新轉型能力提升的推動作用從不顯著逐步發展為顯著,其影響效能表現為日趨增強的非線性變動過程。
本研究從創新要素配置視角探究技術進步偏向對經濟韌性的影響效應,得出如下研究結論:①技術進步偏向能夠顯著提升經濟韌性兩個維度——經濟調整適應能力和經濟創新轉型能力,并且資本偏向型技術進步對經濟韌性的強化效能更高;②技術進步偏向經由優化創新要素配置推動經濟韌性提升;③技術進步偏向指數及其子維度與經濟調整適應能力不存在非線性作用關系,但與經濟創新轉型能力具有非線性作用關系。
(1)合理引導技術發展方向,激發技術進步偏向的積極效能。一是充分發揮專項財政資金對先進制造業發展的扶持作用,持續加大基礎性、前瞻性工業技術研發投入力度,加強產業技術創新成果市場化應用,推動現代產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實現創新技術驅動產業經濟高質量發展。二是優化技術引進結構,引進發達國家前沿性、應用型技術。在技術本土化過程中,引導技術進步向資本偏向型發展,支持衍生適配的產業技術自主研發,帶動技術進步走深向實。三是因地制宜,不同地區產業與企業應根據自身技術發展水平、要素稟賦結構選擇適宜的技術進步路徑,充分發揮技術偏向性技術進步對經濟韌性的提升作用。
(2)充分發揮“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作用合力,優化創新要素配置方案。一方面,健全產業經濟發展政策供給體系,破除以要素市場分割為典型的機制壁壘,推動生產要素高速流動和高效配置。用好“看得見的手”與“看不見的手”,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強化政府在深化要素市場化改革和構建開放市場環境進程中的職能,實現要素稟賦與要素效率的平衡適配,為經濟韌性提升賦能;另一方面,各經濟體在高效利用資本、能源、勞動等初級生產要素的基礎上,也應充分挖掘數據信息、人力資源和組織機制等高級生產要素的創新價值。積極探索“互聯網+工業”“智能+制造業”產業數字化與數字產業化實踐,推動經濟產業鏈、價值鏈和創新鏈向低碳化、高端化和智能化方向延伸,提升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
(3)以技術創新、理念革新與機制鼎新抵御潛在風險,增強經濟韌性。立足于技術發展史,諸多意義深遠的創新創造都是在應對風險挑戰背景下涌現,并成為經濟發展的新增長點。因此,應著力推動大數據、人工智能、5G、云計算為代表的前沿技術與產業應用緊密結合,延伸新模式、新業態、新產業,以此增強國內經濟抗風險能力,探索創新發展可能,為經濟韌性提供更多現實依托,推動經濟可持續發展走深向實。
本文存在以下不足:①選取省級行政區面板數據進行研究,未將各省份技術進步偏向空間相關性納入考量。未來應立足于技術進步偏向空間分布視域,借助空間計量模型探究技術進步偏向與創新要素配置、經濟韌性間的空間互動關系,由此進一步探討技術進步偏向、創新要素配置與經濟韌性三者內蘊的積極影響效能如何為社會經濟發展帶來更大利好;②選取中國內地31個省域面板數據進行研究,不同省份技術進步偏向、創新要素配置、經濟韌性三者發展水平與協同程度可能存在一定差距,未來應聚焦特定省份或將其劃分為東部、中部、西部、東北四大經濟區域,針對具體問題展開具體分析;③當前研究僅探討技術進步偏向、創新要素配置與經濟韌性三者間的相互關系,未來可依據理論探究和現實態勢,將更多內、外部關聯要素引入研究范疇,豐富研究思路、拓展研究視域,以此獲取更為客觀、全面和準確的研究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