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噓唏，212

肖晗

有一則冷知識：BJ212（及其民品BJ2020系列）應該是“中國制造”產銷最多的一款車。

年代久遠加上近年來的市場脫節，我們沒有找到半個多世紀以來212的精確銷量。不過有據可查的是，在1988年世界上就有超過50萬臺BJ212。很快，這個數字就變成了100萬、200萬。

接下來的這篇文章可能有很多冷知識。可惜，歷史不是科學，經常找不到真相。

毫無疑問，212是個“老掉牙”的車型。

與它同時代的產品要么早就變成了廢鐵重新回爐，要么就保持更新換代。比如路虎衛士，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東西了。

212投產歷史將近半個世紀，銷量以百萬計，但這幾十年中產品幾乎沒什么改變。即便到了今天，212還在生產——不過也就是在近兩三年以來，它開始有了變化。

先是動力變了

開過的人都說它的2.4T的三菱發動機“很強”。雖然這完全算不上是一款性能強悍的發動機，最大扭矩320N·m，最大功率155kW，數據上比現在主流的2.0T還要差一截，但它勝在成熟——更主要的因素是成本也低。

雖然動力參數并不能說“漂亮”，但放在212上用“很強”來描述也并不夸張，因為這臺車的整備質量只有1.6噸。

坦克300的整備質量是2.3噸，最大扭矩是390N·m，最大功率167kW。這么一比較，212的動力感受至少是不遜于坦克300的。所謂“大馬拉小車”，就是這個意思。

其實212最大的變化是它的底盤。

事實上，現在的212跟上一代的B J2023壓根就不是一個東西——因為現在的212用的是勇士的底盤。這回就是前后硬橋了，硬碰硬的時候可以不那么心疼了。

212的車廂，勇士的底盤，很容易讓人想起LC105。我們當然希望212能有LC級別的做工和可靠性——不過我們都知道這不太現實，對吧？

無論如何，212還在生產，還在更新，甚至還在創新。這本身就是一件讓人欣慰的事兒了。

1965年，BJ212面世。在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人們都叫它“北京吉普”。BJ212的車頭上，赫然“北京”兩個字。

如今，這是僅存唯一能以城市命名的汽車品牌。

不過遺憾的是，以后的212車頭上不會再有“北京”兩個字了，而且它也不能再叫BJ212，它只能單獨叫212。因為現在的212，不再屬于“北京”，它已經被“連窩端”到了青島。

我試著把“北京”這個品牌說清楚。

1965年造出BJ212的那個公司叫作“北京汽車制造廠”。這個廠子從1958年到1983年都叫這個名字。其實這個廠子不只造了BJ212，它們還做過幾款轎車。那個時期，BJ212是一款不折不扣的“特權“車，能坐在里面的至少也是區縣一級的領導。

1983年，“北京汽車制造廠（南廠區）”和美國戴姆勒·克萊斯勒合資成立了“北京吉普汽車有限公司”，一時風頭無兩。在“北京吉普”時期，BJ212得到了改良，并大規模投放到民用市場，就是BJ2020“城市獵人”系列。不過此時“北京汽車制造廠（北廠區）”仍然存在，它們仍然生產BJ212，還有“金旋風”系列。

1987年，被拆分過一次的“北京汽車制造廠”和“北京摩托車制造廠”合并為“北京汽車摩托車聯合制造公司”。中美合資的“北京吉普汽車有限公司”不算成功。

2001年，“上級”又一次整合了“北京汽車制造廠”和“北京吉普汽車有限公司”，成立了“北京汽車制造廠有限公司”。這個“上級”，叫做“北京市汽車工業公司”，就是后來的“北汽集團”。后面的BJ40等車型，都是“北汽集團”的產物了，這家公司現在叫做“北京汽車集團越野車有限公司”。

2008年，“北京汽車工業控股有限責任公司”與“北京汽車裝配廠”重組了“北京汽車制造廠有限公司”，北汽控股持有“北汽有限”51%的股份，拿到了控股權，而“北京汽車裝配廠”其實是一個民營企業——由幾個原“北汽摩”的弄潮兒創立于1994年。

這件事兒做完以后，才有了后來的北汽集團，才有了后來的集團上市，才有了后來的BJ40。而“北京汽車制造廠有限公司”則日趨被冷落——“二蛋”系列幾十年來一直是那個樣子，一年也賣不出去多少臺，逐漸成為了集團里的“不良資產”，到了2014年直接凈虧7億元。

同一時期，B J40也上市了——任何一個企業家都會選擇把這部分資產剝離出去。還記得那個本來就持有49%股份的民營企業“北京汽車裝配廠”嗎？

1994年創立“北京汽車裝配廠”。

在2016年，他們抄底，把“北京汽車制造廠有限公司”完全拿下了。從此，擁有BJ212生產資質的“北京汽車制造廠有限公司”跟“北汽集團”再無瓜葛。

再后來就是從2018年到2022年，山東一家生產三輪、四輪低速摩托車的企業“富路集團”低調入局，在2022年5月已實現對“北京汽車制造廠有限公司”的完全控股。

但這種大集團的事情總是剪不斷、理還亂，“北汽集團”應該是不會允許“北京”這個品牌“外泄”，所以現在的“北京汽車制造廠有限公司”制造出的越野車可以叫212，但不能叫做“BJ212”，而且車頭上的“北京”兩個字也不允許再使用了。

這期間的關系，想必不是兩三年能捋順的。

相比起“北汽制造”復雜的“今生”，其“前世”則相對簡單，更好梳理。

其實在造出BJ212之前的很多年，“北汽”就已經存在，并且承擔了重要的生產任務。從1949年解放開始算，我軍華北軍區后勤部將接收的部分國軍汽車修配廠合并為“北平汽車修配廠”，其主營業務是維修軍車——其實主要是國軍留下來的威利斯和哈雷軍侉。

沒多久，這家修理廠更名為“總后勤部第六汽車制配廠”。這是北京汽車工業的源頭。

后來，隨著軍用需求的逐漸升級，“制配廠”的業務也逐漸擴張，隨之開啟了“產業升級”之路。

在上世紀50年代先后開設了“北京第一汽車附件廠”、“北京汽車修配第二分廠”。在朝鮮戰爭時期，已經把哈雷軍車研究透的“第六汽車制配廠”開始為前線制造軍用侉子，并命名為“井岡山”牌——這是新中國造出的最早的機動車。

幾年以后，中蘇交惡，我們要生產自己的小轎車。

1958年，“北京第一汽車附件廠”用“土辦法”敲出了一輛同樣用“井岡山”來命名的小轎車。幾位老總在中南海坐上了我們自己生產的小轎車，都很高興，朱德親筆題詞“北京汽車制造廠”和“井岡山”的名字。

在這件事發生一星期以后，“北京汽車制造廠”成立大會召開，叱咤風云的“北汽”就此宣告成立。

再之后，就是中央軍委下達了研制輕型軍用越野車的指令，再后來的事情我們就都知道了。

再說回212。今天，你能買到最便宜的硬派越野車，毫無疑問就是212。

它的“內飾”相當于毛坯，最大的“進步”是有了收音機和冷暖空調。它外觀跟50年前相比風格如出一轍，只是線條略有改動，更符合今天車主的用車需求。它采用的是一代勇士的底盤，前后硬橋，鐵骨錚錚。防空燈也還在，拖車接口也還在。

它有6個前進擋——比B J212多出一倍。動力也不錯，開高速也不會被牧馬人普拉多落下——只要你不在乎從各個角落傳來的噪聲。

不過誰又會在乎呢？這是212，是最純粹、最經典也是最便宜的硬派越野。

是幾代中國越野人割舍不掉的情懷，也是幾代人的汽車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