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潤
有這么一個故事:一位悍匪經過周密的計劃,綁架了首富的兒子。最終,首富以數億元贖回了兒子。整個過程驚心動魄、跌宕起伏,不輸一部警匪大片。其中,首富和綁匪的一段對話令人深思。綁匪問首富:“你為什么這么冷靜?”
首富回答:“因為這次是我錯了。我們在當地知名度這么高,但是一點兒防備都沒有,我去打球,早上5點多自己開車出門,幾輛車就可以把我圍下來,我要仔細檢討一下。”
什么?首富說自己錯了!但明明是綁匪違反了法律,綁架了他的兒子!?
從法律上來說,肯定是綁匪錯了,所以綁匪要為他的行為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我們站在首富的角度看,也許這種事情通過加強安保等措施是可以避免的,他卻因為沒有做這些,導致兒子被綁架,最終花了數億元贖回兒子。如果被撕票,那損失就更大了。到那時,即使用法律手段制裁了綁匪,又有什么用?所以,首富這時說他錯了,是他真覺得自己錯了。
首富的這種處事方法,在心理學領域可由一個概念來解釋,叫課題分離。“課題分離”理論由奧地利心理學家阿爾弗雷德·阿德勒提出,原意指要解決人際關系的煩惱,就要區分什么是你的課題,什么是我的課題。綁架索要贖金,是綁匪的課題;而因綁架遭受損失,是首富的課題。
比如,有人在地鐵里踩了我一腳,我可以要求他道歉,但這不需要花時間嗎?他耍無賴和我吵起來,不是更需要花時間嗎?對方還可能反咬一口:“你怎么把腳亂放啊!”所以,我要說“我的錯,我的錯”,然后心平氣和地走到旁邊。這是因為,我的時間比他的值錢,浪費同樣的時間,我的損失大——“誰的損失大,就是誰的錯。”
一個人心中,應該有三種“對錯觀”:法學家的對錯觀、經濟學家的對錯觀、商人的對錯觀。
舉個例子:壞人A誘騙好人B進入C的沒有鎖門的工地,B失足摔死了。請問,這是誰的錯?
法學家可能會說:“這當然是A的錯,這就是蓄意謀殺,有什么好討論的!”如果證據確鑿,這就是A的錯。但是,這種“大快人心”的對錯觀,不一定能避免類似案件再度發生——法學家做不到的事情,經濟學家也許能做到。
經濟學家可能有不同看法:是C的錯。整個社會為避免B被A誘騙進入C的工地要付出的成本,比C把工地的門鎖上的成本高得多,雖然懲罰C會讓其覺得冤,但是以后所有工地的擁有者都會把門鎖上,這樣的事情會大量減少。經濟學家是從“社會總成本”的角度來判斷一件事的對錯在誰。雖然有時看上去不合理,但會比從“純粹的道義”的角度更有“效果”。
而商人可能這樣想:不管是A的錯還是C的錯,B都死了;不管讓誰承擔責任,B都無法起死回生——從個體利益最大化的角度看, B只能怪自己。也許B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會想:“這是我的錯,我不該蠢到被A誘騙至此。”
再看一個例子。一個人走在人行橫道上時,一輛卡車沖他疾馳而來,所有人都大聲叫他讓開,他卻淡定地說:“他不能撞我。他撞我是違反交通法規的,我就不讓。”最后,這個行人被卡車撞死了。
這是誰的錯,卡車司機的錯?當然。但是,這樣的判斷無法救回行人的命。行人那時應該這樣想:“不讓,就是我錯,因為不讓開我就會死。”
法學家認為A錯,經濟學家認為C錯,商人認為B錯,這就是三種“對錯觀”。如果你是評論家,可以選擇法學家的立場;如果你是政策制定者,可以選擇經濟學家的立場;如果將要失足摔死的就是你自己,建議你選擇商人的立場——“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因為“我的損失最大”。
李青鸞//摘自《底層邏輯:看清這個世界的底牌》,機械工業出版社,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