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漂游了25年的480萬塊樂高

1997年，一支特殊的艦隊入侵了英國康沃爾郡的海灘。上千個黑章魚手持彎刀，后面跟著坐黃色救生筏的鯊魚以及穿著蛙鞋的龍，登陸然后擱淺在沙灘上或礁石里。這場悲壯的進攻持續了25年，每天都不例外。

組建艦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首先得有一艘像東京特快一樣能裝3000個集裝箱的船，然后遇上一場船長口中“百年一遇”的風暴，在船大幅擺動的時候，62個集裝箱被甩進海里，其中一個裝著480萬塊樂高玩具。

東京特快原本計劃從鹿特丹前往紐約，但在英國康沃爾郡西部約20英里的地方被巨浪擊中，正好是傳說中消失的城市里昂納斯附近。據說在11世紀末，滔天巨浪吞噬了里昂納斯，整座城市在海嘯中沉入海底，就像這箱樂高玩具。

不知道是亞瑟王的詛咒，還是樂高之神的祝福，集裝箱里的樂高正好大部分是海盜系列或海底世界系列，其中包括418000個潛水蛙鞋、9萬把彎刀、5萬條鯊魚、26000個黃色救生圈、13000支魚槍和4200只黑色章魚。另外還有35萬朵花、5萬把掃帚和33941條龍。

不久之后，有直升機飛行員報告說在失事點附近俯瞰到一片樂高在漂流，這批樂高在遠古的召喚下，從地毯上的腳底板殺手進階成塑料維京海盜重返大陸，等待它們的是一群興奮的樂高小礦工。

90年代末期，就有康沃爾的小孩從海灘上撿走一桶桶龍，拿到鎮上賣掉。他們像一只只靈活的犀牛鳥，在大海的吞吐之間啄走了卡在礁石里的樂高。

由于距離最近，不少樂高隨著洋流的運動被推到了大不列顛島的沿岸，越來越多人加入這場尋寶游戲，一些訣竅開始口耳相傳，比如，在佩蘭波斯海灘最容易撿到掃帚，蜥蜴角的黑章魚最多。

樂高玩具也根據捕獲難度被分出了不同的收藏等級。其中最珍貴的就是黑章魚和黑色或綠色的龍，數量又少（綠龍只有514只），造型又別致，競爭非常激烈。

但所有人都知道，想找到更多樂高，就得先撿起更多垃圾，潮水會把人造垃圾都還回來，樂高藏匿其中，非常狡猾。

這些樂高并沒有身價暴漲，現在在易趣網上兩塊黑章魚和兩只龍也就差不多5歐元（約35元），但在樂高趕海人眼里，親手從海灘上采摘回來的樂高跟快遞到家的就像天然鉆石和人造鉆石一樣天差地別。

海水的拍打和侵蝕為樂高帶來的天然磨損質感，吸引著居民們前仆后繼地趕往海邊獵龍。

露西的收藏已經達到了“龍母”級別，她擁有27只樂高龍，其中還有3只最稀有的綠龍，這是她全家從1997年就開始奮斗的戰果。長大了的露西還是會去海邊“打獵”，不過更多是撿走海灘上的玻璃垃圾，打磨成首飾售賣。

特蕾西·威廉姆斯曾經撿到過一個黑色章魚，她從1997年就帶著孩子在德文郡的海灘上收集樂高積木，2010年搬到康沃爾后，特蕾西發現這些樂高還在往沙灘上跑，于是創建了“迷失在海上的樂高”小組，記錄各地撿到樂高的收藏家。

愛爾蘭、波蘭、荷蘭、葡萄牙、法國、德國，各地的獵人發來捷報，不過樂高的征途早已不限于歐洲。美國緬因州有人發現了黃色救生筏，得克薩斯州和加州分別有人撿到過黑色章魚和魚槍，2014年，還有人在澳大利亞墨爾本撿到過一塊藍色蛙鞋。特蕾西把這些都記錄了下來，并寫成了《漂流：樂高迷失在海上的奇妙故事》。

這些并不能百分百確定就是東京特快集裝箱里的樂高，畢竟有人做過調查，光是英國就至少有250萬塊樂高被沖進了馬桶，有的可能也進入了大海。

但海洋學家柯蒂斯·埃貝斯邁爾博士認為，這些在全球各地撿到的樂高完全有可能就是那480萬塊之一。“洋流有可能帶著樂高向北經過挪威進入北冰洋，沿著東北航道穿過西伯利亞北部沿海水域，12年就能抵達阿拉斯加。從阿拉斯加，洋流可能會向南流向日本，然后穿過北太平洋到達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美國華盛頓州、俄勒岡州和加利福尼亞州。”

人類發明第一種塑料距今不過115年，英國普利茅斯大學的安德魯·特納博士的團隊通過測試估算，這批樂高可以在海里存活100～1300年——寄居蟹應該已經學會用樂高蓋房子了吧！

《海綿寶寶》的動畫制作人曾經說過：“我最大的噩夢是有一天我站在海灘上，其中一個娃娃會像垃圾一樣被沖上岸。”不可否認，有些樂高經過風化會形成像石頭一樣的團塊，幾乎和海灘融為一體。

為此，樂高集團推出了用可回收塑料制成的樂高，盡量在當地市場生產樂高積木，以及用車運送樂高。

目前，480萬塊樂高的漂流地圖還在不斷更新中。25年對康沃爾的小孩來說，已經是很長的陪伴，但是對大自然來說還是太短了，短到不足以摸清很多規律，比如，為什么只有514只的綠龍都能被發現，但多達5萬條的樂高鯊魚卻很少被捕獲？比如，還沒被撿到的幾百萬個樂高到底漂到了哪里又停在了哪里？

一千年前的里昂納斯如今還在康沃爾西海岸留下傳說，人們說在平靜的日子里可以聽到海上有教堂的鐘聲溫柔響起，漁民的網里會撈起沉睡多年的叉子和木頭。

康沃爾的一位漁民曾告訴特蕾西，他總能在海上拖網時捕到樂高積木，這或許就是我們留給下一個千年的傳說。

古月//摘自公路商店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球球/制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