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

七月的陽光從樹枝的間隙傾瀉而下，照進碧波蕩漾的湖水中，泛起微微的白光。

行走在這片盛載著千年江南文明的土地上，兒時的記憶慢慢悠悠地飄入我的腦海，在這荷光十里的盛景里，隨著搖櫓而上的漁船，漸漸清晰。

記憶中的家鄉總是美的，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一大片金黃色的麥田，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便是童年里的天堂。家鄉的荷塘每到盛夏便散出幽幽的清香，引得三三兩兩的孩童光著膀子前來。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萬頃碧波之中，荷花或如羞羞答答的小姑娘一樣，初露頭角，含苞待放；或如下凡人間的凌波仙子般，白衣勝雪，透著嬌嫩的粉氣。此時，我們便“撲通、撲通”跳下水去，在荷葉之中捉迷藏，有的小孩兒便摘下一朵大荷葉頂在頭上，卻冷不防別人揚起一陣水花，灑在荷葉上，“噼里啪啦”的，就像下雨一樣，此時立在荷花上的蜻蜓也仿佛受了驚，另尋棲息地去了。

離開故土已十余載，在大城市拼搏的日子里，為著生活而奔波忙碌。偶爾閑暇時，便是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看著行色匆匆的路人，不禁自顧自憐起來。

家鄉的荷塘也隨之在記憶中漸漸消失了。有一年夏天母親來看我，才讓我突然發瘋似的想念起那片荷塘來。母親帶來了我愛吃的荷葉粥，那是母親用清水和米熬至八成熟后，將荷葉蓋在粥面上做成的，粥里面滿是荷葉的清香。聞著熟悉的味道，喝著這碗清淡碧綠的荷葉粥，不禁感慨萬千。喝下粥后，身體不再感到悶熱，心也仿佛清靜了好多。

在經歷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后，我便時常夢起故鄉那片荷塘了。“十里荷花香滿路，飛蓋斜敧妝面。一葉扁舟，數聲柔櫓，陡覺紅塵遠。”在無拘無束中，吟詩高歌；在十里荷塘里，擁抱荷香。在夢里，我尋找到了心靈的安逸和最初的那份懷念。

前年初秋回鄉，特意去尋找童年時的荷塘，卻只見到一支支破敗的殘荷橫七豎八地顫動著，干癟的根莖折斷在水中，破碎的老葉倒伏在水面；有的更是卷作一團，倒映在水中無比凄涼。我坐在岸上，望著夕陽漸漸將荷塘染成金黃，微風吹過，卻泛不起一絲波浪。

在許久的寧靜之后，我突然想到席慕蓉的一首詩：“當一切都已過去／我知道／我會慢慢地將你忘記／心上的重擔卸落／請你原諒我／生命原是要不斷地受傷和不斷地復原……”剎那間，我恍然大悟：荷塘原也只是一個夢境，生命中的美好與丑陋只是由于心境不同而臆斷出的罷了。何不灑脫一些？哪怕是殘荷，也有“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