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樂送“錄取喜報”

□ 劉 衛

恢復高考的第二年，我們當地一中集中全縣的尖子生，組成三個沖刺班，厲兵秣馬，取得了漂亮的成績：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學生過了本科或專科的錄取分數線。學校指導他們填完志愿后，學生和家長的心情既激動又忐忑，期盼著錄取通知書早點到來。

那時，我母親在縣一中當校工，主管敲鐘、圖書室和分發老師們訂閱的報刊。暑假，校園沉寂下來，但她還得去上班，接待郵遞員，給新買的圖書分類、包書皮、編好號后上架。清閑中，母親仿佛預感到，學校將會要派她去完成一項繁雜且光榮的任務。

果如所料。一個多月后，母親有一天上班，管后勤的羅副校長叫她去校長辦公室。平常不拘言笑的史校長語氣隨和地說：“大賀，對了，現在我應該和師生對您的稱呼一樣，改叫成賀老師啦！您干了十多年的校工，勤勉負責，事無巨細，親力親為，且有創新，得到廣大師生的認可，早就成了我們中的一員啦！”

母親聽后，也開玩笑道：“承蒙領導的賞識，給我戴高帽子。您二位這么鄭重其事，是不是要布置重大任務啊？”兩位領導相視一笑，羅副校長交代道：“是的。根據郵程和錄取的批次，新學期開學前，將有一批大本通知書先期抵達，隨后就是大專的。預計會有一百多份哩！為避免遺失，參考生一律寫的是學校地址。從明天起，你早七點提前到校，把投遞員送來的通知書登記在冊，然后送到學生家里，要由學生本人或主要家長當面簽名交接。有上學校門衛自取的，一概婉拒。要做到當日到、當日畢。你有啥問題或困難？”

篆刻 白素菊

母親說：“縣城不大，我又是老居民，背街里巷都熟。”她頓了頓，又提了幾個問題和建議：“家在縣城的，我騎車送過去。但若是縣郊的，同時還有好幾份，要求當天跑完，怕是夠嗆哦！另外，學籍在縣一中但老家又是下面公社或大隊的，這些通知書咋能當天送到？難道讓我插翅飛過去？還有，那七八個尖子生的通知書，我建議由教育局和校領導專門開小車，親自面交，以示重視啊！”

兩位校長點頭贊許，夸母親“粗中有細”，考慮問題周全。史校長接著笑道：“與我們的想法不謀而合。為提高效率，學校的小皮卡由你調配，指哪兒跑哪兒。你再買些干花和紅色彩帶，把車子裝點得喜慶些，掛上‘縣一中高考送喜車’的牌子。那幾個上重點的考生的通知書，喜報由領導團隊開小車送，讓電視臺攝像。下面考生的通知書，讓公社教育組派專人來取。你做好交接手續。總之，做到皆大歡喜，不出紕漏。”

母親明確了任務，在隨后二十多天里，幾乎天天捷報頻傳。母親依規操作，頂著驕陽，借了一只防水投遞包，馬不停蹄地四處送喜，一路歡笑一路歌。所到之處，接喜的鞭炮響起，學生和家長笑逐顏開，街坊鄰居也圍上來看熱鬧。母親辦好簽字手續后，說她代表學校表示祝賀，還說了一些鼓勵的話語。在縣郊，他們更是受到空前的歡迎，被錄取的孩子為自己的父母在村里長了臉……

母親后來常說，那個忙碌的暑假，她過得最充實，也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