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星空，愛（組詩）

◎王景云

水的小性子

試圖學著魚兒

在水中穿行

鼓足勇氣，打赤腳

踏入河中。只一瞬間

水沒過小腿，初觸碰是溫柔的

然而，我忽視了水是有小性子的

要在水中站穩并向前挪動

你得對峙水的沖擊力

甚至在險些跌倒時

腦中閃出棍子的影像

逆流而上的我

只看到了水

局部的美

愛之光

藍雪丹，在翠綠的小草間

有你不經意就能看到的光

指甲殼大小的花朵

靜謐愛的街巷

仁愛荒野劇場的殘垣，拱門

重疊歷史的沉淀與再生

而茵陳蒿的芳香

治愈我這個對事物麻木的人

鼻翼微啟

嗯，像貓那樣

欣喜

童年

我的童年，是星空下

藏貓貓，打沙包，跳橡皮筋

不到大人喊回家

就不收起

那朵貪玩的藍月牙兒

眺望

薄霧迷眼。站在山城巷道上

遠眺，石板坡大橋若隱若現

長江也處于朦朧之態

蒼穹在時間的微粒中

是單純的灰

一直鐘情于

頗有藝術感的氣質灰

近處正在修建中的

輕軌專用斜拉橋

儼然矗立在我的面前

無所畏懼的樣子

讓我忘記自己

經歷了多少個十年

在霧里穿梭

在時間的曲線上

沉浮

流水潺潺

水簾是有表情的

它的微笑，似綢緞

順滑而沿著寬闊的石階

緩緩流下的細線

是原始的簡單，愛

清涼的時光，潺潺而落

整個下午，我們在河灘拍照

或者在河中，接受水的觸摸

中年的疲憊，早就順流而下

沖至不知哪里的喧鬧之中

像個孩子，在水中

一起一伏

另一種安靜

山野間

只聞水瀑的咆哮聲

是另外一種安靜

我無意間拍到奔騰的河岸上

突兀地挺立

兩棵蔥綠的樹

據說是一對情人在戀愛

它們談的不是寂寥

是大自然的日歷

一天天翻閱，山的智慧

水的辯證。我深信

山水相對的一生

有風雨，有草木相隨

不會寂寞或疏離

石墻上的樹

根，一部分裸露

一部分虬屈在石墻中

依賴少量的泥土

深褐色的虬根與樹干連接的部分

居然有蔥綠的葉和蕨類植物

倔強地生長

軀干直聳至小古樓頂端

我不知道這樹的年輪

從樹根周圍

石墻上斑駁的苔痕

我斷定

它不再年輕

白蝴蝶

駐足滿天星小朵兒的世界

綠色的天空，很養眼

蝴蝶的翅膀，撲扇你看不到的音符

如此低調的飛行，有它自己的神秘

樹根下一株嫩綠的蕨類植物

伸展數不清的蜈蚣爪

供白蝴蝶落翅

我輕手輕腳，湊上前

欲打探它們之間的詢問和交流

不料它選擇屏蔽

我的信息

結縷草

今日我懷有愧意

無數次坐在樹蔭下

草坪上，看書，歇涼

它沒有一絲怨尤

每次都捧著溫婉的詞句

包容我的踩踏和理所應當

放眼望去，大片的綠意

在唯美的畫面浮現

近處小朵兒小朵兒的白蘑菇

在細小的結縷草間隙

擠占幾毫米的空間

它飲六月的雨水長大

一只白色小蚊

在蘑菇頂端，吹著晨風

這蘑菇是不是它的懸崖

草葉上的露珠，指引我說出

晶瑩，清澈的眼眸

它看到的人間

一直住在我的詩里

老虎口瀑布

古老的河床上

翻滾夏日的浪花

時間的曲線，從來

都不是虛空

層層疊疊的水瀑

奔涌著一堆堆雪

老虎的口中

發出低沉的重金屬聲

跌落質樸的蠻荒之美

也許是安溪河思考了太久

瞬間清醒

每一滴奔跑的水

都是在譜寫生命的樂章

我脫掉鞋子，壯著膽，蹚入河中

它強有力的躍動，一次次

沖擊我的小腿腹

彈奏打濕了褲腳的午后

紫錐花

樹縫間瀉下來的一束光

散射在紫錐花

略微下垂的花瓣上

懶卷夏日的清涼

而有些花

落盡花瓣之后

只剩下光禿禿的頭狀花序

依然昂向

藍得清澈的天空

微風吹來，筆直的莖稈

不在乎我的眼光

它知道，這是自己

必須經過的時間細節

走進盛夏的蟬鳴

避雨

雨，路過人間

不挑選時辰

甚至常無征兆

瞬間在事物的陰晴表中

晴轉陰，而后大雨滂沱

片刻，失明

哪里有寬大的屋檐

旁觀者看到事物的表象

置身其中的人，看不到光

使用人工降雨的人，技藝嫻熟

移步書頁里，蹁躚古樂中

最終還是要

回到時間的日歷上

慢慢翻閱

安溪河

水，前赴后繼

翻卷它的血性

白色的骨頭，在每一次

撞擊巖石的時候

碎骨飛濺

河床接住它的跌落

粉碎復原，復原又粉碎

雪白的浪花合唱著雄渾的歌

把岸上的青山和我的倒影

也擊得粉碎

轉瞬又是

天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