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勝十敗”“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奉天子以令不臣”……曹魏的興衰恰與這一場場聊天緊密相連。而曹操與袁紹也進行了三國時代的首次“創業”談話。一個側重具象的“地利”規劃,一個側重抽象的“人和”理念,孰優孰劣?
你能相信魏蜀吳三國是靠聊天聊出來的嗎?
拿魏國舉例,曹操的發跡之路上有無數次謀劃與抉擇。每一次,他都不是自己一個人拿主意,而是與郭嘉、鮑信、荀彧等人商討之后才有定論。這些著名的對話,有“十勝十敗”“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奉天子以令不臣”……而曹魏的興衰恰與這一場場聊天緊密相連。那么,在這段紛繁的歷史之中,這些關鍵性的聊天到底改變了什么?
曹操和袁紹(東漢末年軍閥,漢末群雄之一)的這次聊天,可謂是三國時代的首次“創業”談話。一個側重具象的“地利”規劃,一個側重抽象的“人和”理念,孰優孰劣?
作為關東聯軍的盟主,自從踏上死磕董卓(東漢末年軍閥和權臣)的不歸路,袁紹就開始思考未來向何處去的問題了,而第一次向別人吐露心思的對象就是自己的兒時密友曹操。
首先,袁紹挑起了話題:“如果討伐董卓這事不成功,未來有什么地方可以據守呢?”
曹操并沒有直接作答,而是反問:“你是如何打算的?”
面對曹操的反問,袁紹和盤托出了自己的創業規劃:“我準備在黃河之北的冀州一帶建立根據地,南面據守黃河,北面憑借燕山山脈逐步兼并收攏戎、狄等少數民族力量,然后向南爭奪天下。”

建安十三年形勢圖
聽完袁紹的這番話,曹操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將任用天下有智慧和能力的人,以道義相號召,無論在哪兒都能成功。”
曹操聊完自己的理念,還不忘評價一下袁紹的規劃:“商湯王、周武王改朝換代難道是憑借著同一塊土地嗎?僅僅依靠地理上的險固,恐怕不能伺時而動、隨機而變。”
很明顯,這是一次答非所問的聊天,袁紹聊的是“未來何所去”,曹操聊的卻是“何以向未來”。不過,他們卻聊出了兩種完全不同的創業思路:袁紹看重的是“地利”,先有一個好地盤才能取得先發優勢,然后由點到面,步步為營;曹操看重的是“人和”,只要有了想干事、會干事的人,干什么事都將無往不利。
二者孰優孰劣?10 余年后的官渡之戰似乎做出了論斷。
在官渡之戰中,統率黃河之北、擁有數十萬兵馬的袁紹氣勢洶洶地準備碾壓身處四戰之地、只有幾萬人馬的曹操。結果,一敗涂地的不是曹操,而是袁紹。
究其原因,最直接的因素就是智力成果的吸納。袁紹摒棄了大臣們一系列的好建議,而曹操不僅聽從了心腹荀彧等人扼守官渡的諫言,還采納了降臣許攸獻上的奇襲烏巢之計,最終逆襲成功,反敗為勝。如此看來,起關鍵作用的還是人。
的確,如果從最終的輸贏成敗來看,曹操的“人和”理念確實勝了袁紹的“地利”規劃。但是,如果就此認為袁紹不重視“人和”、曹操不重視“地利”的話,似乎就有所偏頗了。
事實上,袁紹相當重視招攬人才。《三國志》稱袁紹“折節下士”,《后漢書》稱袁紹“傾心折節”。這些都表明袁紹能夠放下身段與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交往。
正因如此,當群雄并起之時,袁紹身邊聚集了很多追隨者。正如《三國志》所載:“當是時,豪俠多附紹,皆思為之報,州郡蜂起,莫不假其名。”就是說,那時候豪杰游俠們都投奔袁紹,就算沒有進入袁紹的圈子,也會打著袁紹的旗號隨風而起。趨之若鶩之下,袁紹不僅成為眾多俊杰良才追隨的英主,而且順理成章地成了關東聯軍的盟主。
在趨之若鶩的人群中就有曹操,如果不是憑著與袁紹從小玩到大的關系,原本無職無權無地盤的曹操不可能得到“行奮武將軍”的名號,更不可能躋身關東群雄之列。
了解了上述背景后,我們至少可以有這樣一個判斷:當時,袁紹并非不看重“人和”,而是在已經擁有“人和”的基礎上,將著眼點放到了“地利”上。
那么,曹操當時又是如何想的呢?他為什么沒有直接回答袁紹的提問?
對此,有兩種可能。
一種可能是:無需直接作答。也許曹操認為,袁紹的思路完全是舍本逐末,根本沒抓住重點。真正的重點是人,有了人就有了地盤,就有了橫行天下的資本。因此,袁紹問“地”,曹操答“人”,各說各話。
另一種可能是:無法直接作答。袁紹之所以謀劃經營黃河之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河北腹地冀州此時正由袁家的門生故吏韓馥掌管著,袁紹到那里可能喧賓奪主。但此時的曹操則完全不同,舉目四望,無論走到哪兒都人微言輕,別說長期經營,連立足都困難。既然無地可尋,只好拿人說事了。
那么哪種可能性更大一些?結合日后曹操的言行來看,無法作答的可能性恐怕更大一些。
曹袁對話之后,袁紹就一路北上,不僅用計取得了冀州,而且用近10 年時間占據了黃河以北的冀、幽、青、并四州之地。袁紹也因此成為漢末群雄之一。
反觀曹操,先是被袁紹任命為東郡太守,隨后被陳宮迎立為兗州牧,接著又在爭奪徐州時被張邈、呂布抄了后院。可以說,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曹操都處于沒有穩固根據地的游移狀態。因此,不妨說曹操不是不看重“地利”,而是還沒有找到“地利”。
后來,曹操的一番話證明了他對“地利”的看重。
建安九年(公元204 年),曹操打敗袁紹父子,占據了整個河北地區的中心——冀州。翻看冀州的戶籍賬冊時,看到該州如此地廣人稠、物阜民豐,曹操禁不住喜上眉梢,對手下說:“昨案戶籍,可得三十萬眾,故為大州也。”之后,曹操更是把冀州的中心城市鄴城當作了自己封公建國的大本營。
如此看來,曹操不是不喜歡地盤,只不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而已,而一旦吃到了葡萄,他不僅連葡萄皮都不舍得吐出來,甚至把葡萄籽也留下來做種子。
雖然曹操和袁紹在創業思路上各有側重,但誰都無法忽視地盤的重要性,不管是“南向以爭天下”還是“任天下之智力”,他們都必須立足于腳下的土地,首先解決“星星之火,何處燎原”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