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人謝華安：做稻田的守望者

幾場秋雨過后，水稻收割工作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在福建省三明市尤溪縣再生稻基地的大棚里，一位老者頭戴草帽，雙腳踩泥，俯身察看，數十年如一日地守望著那一畝畝稻田。他就是扎根稻田一輩子的謝華安院士。2022年9月1日，謝華安登上中央電視臺，為全國中小學生上了“開學第一課”。他在講臺上給孩子們介紹了雜交稻，還提到了自己兒時的夢想。

從小立誓：為農民有碗飯吃而努力

1941年，謝華安出生于福建省龍巖市新羅區適中鎮。當時國家正處于抗戰時期，吃不飽、穿不暖是生活常態。從童年到少年，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餓”：經常吃不飽飯，在極端饑餓時，口水會拼命地流，肚子會咕咕地叫。飽嘗饑餓之苦的他，從小就立下了“為農民有碗飯吃而努力”的誓言。

從福建省龍巖市農業學校畢業后，謝華安先后在永安縣大陶農業中學、永安縣農業中學、永安農業職業學校等處任教。1972年9月，謝華安被調入三明市農業科學研究所工作，當時全國正掀起雜交水稻協作攻關浪潮。他作為三明南繁領導小組組長，帶隊前往海南三亞，在那里開啟了長達數十年的雜交水稻育種研究生涯。

“稻可三熟，菜滿四地”的海南，是水稻育種的“天堂”。但當時的生產生活條件異常艱苦。初到海南，謝華安和隊員們借住在偏僻農村十幾平方米的倉庫里，夜夜與農機、柴油、農藥、化肥為伴，空氣里彌漫的都是肥料的味道。海南天氣悶熱，他們在倉庫打通鋪，一睡就是半年。半夜，他們還要輪流在田間值守，打著手電筒趕老鼠，生怕來之不易的育種材料毀于鼠患。

邁入育種門檻后，謝華安總想多學一點兒，因此經常奔波在各個育種基地之間。交通落后，謝華安就用雙腿跑遍了幾乎所有兄弟單位的育種基地，鍥而不舍地拜師取經。半年過去了，謝華安收獲前沿知識的同時也帶回了一雙粗糙的手。原來，一到水稻雜交授粉時，稻葉的兩邊就像鋸子一樣，會在裸露的手和手臂上留下一道道口子。天長日久，謝華安的雙手傷痕累累，又黑又糙。謝華安的這雙手，讓干慣了農活兒的農民都感到意外。就是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謝華安不辭辛苦地努力實現兒時的夢想，“希望自己也能成為一粒好的種子”。

迎難而上，培育出“東方神稻”

20世紀70年代，中國水稻產量很低。如何培育出高產量的稻種再加以推廣利用，成為謝華安肩負的責任與使命。

1975年，謝華安和同事成功培育出“矮優2號”雜交組合，可還沒來得及大規模推廣，一場毀滅性的稻瘟病撲面而來，枯黃的稻株整片整片地倒下……謝華安看到幾年的心血付諸東流，忍不住淚流滿面。原來，中國第一代雜交水稻不抗稻瘟病，一旦遭遇嚴重的稻瘟病，便顆粒無收。因為稻瘟病的暴發，雜交水稻面臨著是否要繼續發展的問題。

“不抗稻瘟病的雜交水稻，今后是沒有前途的。”謝華安堅定了自己的育種目標——首選抗稻瘟病的優良株系。他發現福建三明山多、病害重，便創造性地利用其作為“旱病圃”，嘗試將在海南收回的種子種在三明的稻瘟病重發區，希望通過自然誘發篩選出抗稻瘟病能力強的品種。1980年冬天，經過無數次篩選和試驗，中國雜交水稻組合配制“明恢63”成功問世。

第二年，謝華安成功育成了能夠抗稻瘟病的良種——“汕優63”。“汕優63”制種時，為了減少包穗，謝華安和他的團隊經常上午8點下田趕露水，到了晚上9點還在田里打藥。關鍵時候，他們還輪班徹夜守在試驗田。

1986年，“汕優63”在全國大面積推廣種植，累計增產稻谷700多億公斤。東南亞一些國家引進并大面積種植后，感嘆其增產效果、增加效益之顯著，譽之為“東方神稻”。那一年，袁隆平院士到福建看望謝華安，第一句話就是：“老謝，祝賀你，‘汕優63’已經是全國種植面積最大的水稻品種了。”1987年，謝華安被破格晉升為副研究員，5年后晉升為研究員。1996年，謝華安擔任福建省農業科學院院長、黨委副書記。

責任與擔當，做稻田的守望者

很多年里，謝華安都像候鳥一樣，每年11月去海南，來年5月回福建。長期在外工作，使他根本無暇顧及孩子的學習，也不清楚自己的孩子是哪一天、哪一年突然長高長大的。而對雜交稻，謝華安像護著寵兒一樣，看著它們長大成熟。雖然陪伴孩子的時間很少，謝華安卻用自己的言行感染和影響著他們，使他們形成了“善”“勤”“學”“和”的良好品格。

謝華安的妻子是一個傳統的客家女子。她從來沒有抱怨過，也從未因家事拖過謝華安的后腿。父親對于兒子的工作更是給予了有力的支持。1997年，謝華安父親一病不起，彌留之際讓家人不要告訴謝華安，怕影響他的工作，遺囑是“希望兒子能為人民育出更好的良種”。

家庭的理解和支持，成為謝華安奮斗拼搏的不竭動力。功夫不負有心人，謝華安陸續育成“航1號”“特優航1號”“Ⅱ優航1號”“Ⅱ優航2號”“Ⅱ優623”等良種。

隨著不斷取得成功，榮譽紛至沓來。謝華安相繼榮獲國家科技進步獎一等獎、二等獎，“全國杰出專業技術人才”“國家有突出貢獻的中青年專家”“全國首屆優秀科技工作者”等榮譽稱號。 2007年，謝華安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后來又陸續當選第八屆、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第九屆、第十屆全國政協委員。從青春少年到久負盛名，謝華安身上的榮譽越來越多，但他渾身上下的泥土氣絲毫未改，讓人倍感親切。

2020年，謝華安第一次在家待滿半年。40多年來，女兒謝小丹第一次和父親相處這么長的時間，她也終于有機會近距離觀察父親：父親的皮膚好像白了一點兒，胃還是不太好，喜歡吃軟爛的食物。

給全國中小學生上完“開學第一課”之后，82歲的謝華安回到龍巖適中老家。他帶領一群小學生，一手緊抓稻稈，一手輕揮鐮刀，有模有樣地收割稻子，給鄉村的孩子們上了一堂特殊的勞動課。孩子們也紛紛嘗試：“謝爺爺，您看，我又割了一把！”他正在手把手地培養新一代的農業接班人，將農業科學的種子一代代傳承下去。”

（摘自《家庭百事通》2022年第11期，春之暖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