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童年時光里,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老瘋子。
老瘋子姓甚名誰,沒有人知道。老瘋子沒有親人。別人說,幾十年前,老瘋子曾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后來,妻子嫌老瘋子窮,帶著女兒跑了,從此,老瘋子就瘋了。
每當他放學,就會看到老瘋子穿著單薄破舊的衣服,頭發蓬亂,推著一輛破自行車,自行車上系著十幾個色彩斑斕的氣球。在夕陽下,他拿著一個潦草寫著“氣球一個五毛錢”的紙板,大聲吆喝著:“賣氣球!一個五毛的氣球!……”老瘋子的生意一直不好,因為孩子們的家長都說:“不要靠近那個老瘋子,不然他就會把你帶到深山老林!”沒有人愿意接近老瘋子——他除外。
他一直都覺得老瘋子很可憐:貧困潦倒,連親人都沒有。于是每天下午,他都會偷偷去光顧老瘋子的生意,買一兩個氣球,老瘋子總會挑最好看的氣球賣給他。老瘋子有時候瘋瘋癲癲的,有時候不瘋。發瘋的時候,他就蹲在地上大哭,哭喊著“秋蓮”;或是碰見一個女人,他就上前去,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問:“你是秋蓮嗎?”人們說,“秋蓮”就是他以前妻子的名字。不瘋的時候,老瘋子就給他講故事,講的無非就是些爛俗的童話故事,但他總是聽得很認真。有時候,老瘋子賺的錢多了,就給他買糖。那糖不好吃,甜得發齁,但他也愛吃。老瘋子像是他枯燥無味的學習生活中一道斑斕的彩虹,他一直都把老瘋子當朋友。
他每天就把買來的氣球系在床頭。慢慢地,他的床頭就系了幾十個氣球。有一天,那些氣球被他的母親發現了,機敏的母親馬上就猜到氣球是從老瘋子那里買來的,于是怒氣沖沖地質問他:“說,你這氣球是不是從老瘋子那里買來的!”“不……不是……”看著他漲得通紅的臉,母親大抵已經清楚了。那天放學后,她拉著他去找賣氣球的老瘋子,問:“你是不是賣給我兒子氣球了?”老瘋子低著頭,不說話。“你以后,不準再和這個老瘋子來往!”說著,母親拉著他回家。他最后再回過頭,看見老瘋子仍然推著自行車往反方向走去,吆喝著:“賣氣球!五毛一個的氣球!”夕陽下,他的聲音被拉得好長。
后來,城管查得嚴,老瘋子就不再賣氣球了。往后的幾年,直到離開家鄉,他都沒再看到老瘋子了。
今年,他再次回到故鄉。當再次走到母校門前時,他仿佛又聽到了一聲聲吆喝:“賣氣球!五毛一個的氣球……”
(指導老師:曾江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