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頭發幾乎全部被剃光了,頭頂上長了好幾塊癩瘡,他的身上沾滿了泥土和排泄物,幾乎要和滿地的垃圾融為一體。邵鴻飛他們之所以能夠一眼發現小孩的存在,只因為他的身上還有一雙異常明亮的大眼睛,正在滿懷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幾位不速之客。
三人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
小陳問:“隊長,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邵鴻飛沉思了片刻,回答:“你們在這里看著,我到房間的其他地方去看一看。”
這個可憐的孩子能在這種地方活下來,一定是有人一直在這里照看他。
想到這里,邵鴻飛立刻警惕了起來,掏出了腰間的手槍,小心翼翼地將屋子里里外外仔細地搜尋了一遍,任何一個偏僻的角落都不放過,甚至屋里的每一個抽屜都被認真翻看了一遍,可是卻依然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
更奇怪的是,這棟房子沒有通電,只有一臺功率低下的手搖發電機,因此屋里沒有電冰箱之類的冷藏裝置。邵鴻飛搜遍了整個屋子,沒有看到任何新鮮的食物,廚房里倒是有少量的蔬菜和臘肉,但是也早已經腐爛變質。
那么,臥室里的小孩平時要吃什么呢?
或許,把孩子鎖在臥室里的人,在別處另有據點,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兩邊來回跑?
可是,他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邵鴻飛苦思良久,仍然不得其解,只能決定先留在這里,守株待兔。
對于邵鴻飛的這個決定,兩名同事顯得很不情愿,但是邵鴻飛執意如此,他們也不好多說什么。
屋里的條件非常簡陋,三人從其他的房間搬來了幾張桌椅,在大廳里拼成了一張簡易的床鋪,擺放在靠近大門的位置,就在那里湊合了一個晚上——這樣一旦屋里有什么風吹草動,他們也能第一時間發覺。
沙漠里的夜晚陰冷干燥,屋外刮起了漫天的風沙,徹夜不息,“呼呼”的風聲吵得邵鴻飛整夜無法入眠。
直到天明時分,風沙稍稍止息,邵鴻飛才終于沉沉入睡。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直到邵鴻飛被小趙一陣搖晃從睡夢中喚醒。
“隊長,你快起來看看吧。”
邵鴻飛揉揉惺忪的睡眼,從臨時的床鋪上爬起來。
“現在幾點了?”
“已經快11點了。”
怎么,這么快就到中午了嗎?
“還沒有人來嗎?”
“沒有。”
雖然早有預料,但是邵鴻飛的心里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失望。他跟在小趙的身后,來到臥室的門口,看到小陳正在臥室里,蹲在小孩的面前,抓住對方的雙手,正在苦口婆心地勸說著什么。
小孩的兩只手里各抓著一把泥土,滿臉茫然地望著小陳。小陳剛一停止說話,小孩馬上低下頭,把手上的泥土往嘴里送,可是很快就被小陳所制止。小孩抬起頭憤怒而困惑地瞪著小陳,嘴里發出“咝咝”的聲響,活像一頭即將發動攻擊的小獸。
“他剛剛在吃土,我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吃了很多了。”小趙眉頭微蹙,聲音里帶著哭腔。
邵鴻飛的心口揪成一團,心里暗暗感到愧疚和懊悔。他一心想要找到房子的主人,進而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卻忽略了孩子的安危。這個可憐的小孩不知在這里被關了多久,他的身體狀況恐怕已經很糟糕了。
他們原本應該第一時間就把孩子救出這個鬼地方。
“隊長……”
“不用說了。”邵鴻飛長長地一陣嘆息,“先把孩子帶回去吧。”
三人馬上忙活了起來。小陳從車里取來了些水和食物,耐心地喂給了小孩;邵鴻飛和小趙利用車上攜帶的工具,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剪斷了小孩脖子上的鐵鏈。
小孩表現得很順從,沒怎么抗拒就跟著三人上了車。孩子的身上實在太臟了,現場的條件沒辦法進行清洗,三人只能從屋里找來一些舊衣服,先幫小孩擦拭了一遍,然后邵鴻飛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將孩子包裹在外套里。
如果現在趕回敦煌的話,路程太遠,三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就近把孩子帶去附近的小鎮,拾掇拾掇,然后才休整一番。
三人來到了附近的小鎮,剛把孩子抱下車,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在激動地嚷嚷著:“喲,這不是土娃嗎,怎么搞成這個樣子了?真是造孽啊!”
邵鴻飛抬頭一看,原來是旁邊超市里的營業員。
“大姐,你認識這個孩子?”
“認識啊,這不就是柳師傅的娃嗎?”
“柳師傅?”
“是啊,開卡車的柳芒師傅呀。”
是一個卡車司機的孩子嗎?
這個答案,讓邵鴻飛既感到意外,又有些失望。
營業員上下打量了邵鴻飛一陣子,“你們是什么人呀?這孩子怎么和你們在一塊兒呀?他爸呢?”
邵鴻飛亮明了身份,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解釋了一遍。
“對了大姐,你剛才說這孩子叫土娃?”
“是啊,大家都這么叫他。這小孩命苦,好像是腸胃還是哪兒出了點問題,喜歡亂吃東西,小石子、木頭、樹葉、玻璃……逮著什么吃什么,尤其是喜歡吃土。唉,造孽啊。”營業員一邊說著,一邊從超市里拿了兩瓶飲料塞給了土娃,看樣子是真的心疼了。
邵鴻飛囑咐小陳和小趙帶小孩去鎮上,找個地方洗個澡,換身干凈的衣裳,自己則留下來打探情況。
從營業員大姐的口中,邵鴻飛大概了解了土娃的身世:土娃的父親叫柳芒,是一名卡車司機,往常每隔幾天便會來小鎮采購生活物資,偶爾也會在鎮上接點活兒,一來二去就和鎮上的人熟絡了起來。
不過,鎮子里的人對柳芒的了解并不多,連他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一個單親父親,獨自撫養著年幼的孩子。
“這個柳芒是個什么樣的人?”邵鴻飛問。
“唉,也是一個可憐人啊。據說前幾年,他老婆跟人跑了,柳師傅受了刺激,酒后開車,結果出了車禍,瘸了一條腿,臉也毀容了,這里也變得不太正常了。”營業員舉起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不住地搖頭嘆息,“平時看不太出來,但是你要是和他多聊幾句就能發現,他老愛說些神神叨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