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日記

無意間，我打開了一本厚厚的日記，媽媽的筆體呈現在上面。我從不知道，這個已經看了十二年的筆跡，竟然承載了我整個童年，勾起了我那些幼小的回憶。

一

第一頁，看見媽媽認真寫下了我的信息，出生日期、體重、身高甚至乳名都有。

字跡很工整，一筆一劃的，像一根根火柴桿。

繼續翻下去，我看見了媽媽給我寫的第一篇日記，旁邊標注著：“這是四個月的時候”。下文寫著：

家里所有人當中，兒子最喜歡的是爺爺，爺爺一逗他就笑個不停，笑聲很大。

三句話、兩行，覺得彌足珍貴。這便是12年前一段我不曾記得的，由媽媽第一次幫我保存下來的回憶。

二

我把日記繼續往后翻，我看到了一個往常不認識的、可愛的自己。

我知道了我哪一天長牙，哪一天學會翻身，哪一天第一次喊媽媽……

我把這本厚重的日記一點點地翻著，看著自己慢慢地長大。熟悉的筆跡吸引著我，更是震撼著我。

2012年5月31日，寫著我們母子之間的對話。看完對話時，我想笑，笑我當時咋那么調皮。但看到最后，我又想哭了……內容是這樣寫的：

“兒子，你要多讀書，好好學習，長大了才能找一份合適的工作。不學習，將來得去蹬三輪車，蹬三輪車也不是不好，但是那樣你會很辛苦的。”

“我要玩，我才不學習呢，蹬就蹬唄！反正三輪車也要取替了。”

我從日記中發現有一處標的是拼音，“替”字是用拼音代的。再往下看，后面寫著：

親愛的寶貝，原諒媽媽文化水平低，有不會寫的字，是用拼音代的。現在要去給你做飯，來不及查字典了。當你長大以后一定會知道，你的媽媽只有小學的學歷。

讀到這里，我已經淚流滿面……

三

我用哭紅的雙眼，繼續讀著這本泛黃的日記。

2013年11月13日這篇，字跡有些奇怪。每一個字都如醉漢病酒。這字還有反著寫的，唯有對著燈光從背面看才能依稀辨認。難道這是媽媽記的什么秘密，我慢慢地破解出這幾行字來，內容是這樣的：

今天上午兩個哥哥在屋里寫作業，兒子敲門要進去，哥哥不給開。他拎起小桶，往里裝了一些玩具，在門外大聲地喊：“哥哥……哥哥開門吶！咚咚咚……我給你們送玩具來啦！”小家伙，真是個機靈鬼！

媽媽在日記結尾處另有幾行小字，寫在括號里：

大兒子，今天媽媽是用左手寫的，因為我右手抱著你，你在熟睡。昨晚你發了高燒，沒有睡好。現在病有些好轉，讓你睡個好覺。如果把你放在床上，怕你再次著涼，把你換成左手抱著，又怕把你驚醒，便直接用左手寫下了今天的日記。

四

我含著淚水繼續讀下一篇。這篇的字更是糟糕。有的兩個字疊在一起，有的間隔很遠，甚至一句話在幾行之間亂竄。我實在看不懂，便讀下一篇了。上面寫著：

大寶，對不起，昨天是你的生日，我在寫日記時，你又睡覺了。你的生日，媽媽確實該好好記錄，但我不敢開燈，怕燈光把你晃醒，我覺得讓你好好休息更為重要。

我看了這些，便反回去重讀了。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識別，最后看懂了，內容是這樣的：

2015年5月19日，今天是兒子的生日。兒子和爸爸買完生日蛋糕，去商城接我下班。商城快要關門了，這時來了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我拿出一元錢遞給兒子，兒子跑過去把錢給了他，他道謝后便走了。大約幾分鐘他又回來了，還是那句話：“幫幫吧！幫幫吧！”我直言道：“你不是剛來過嗎？怎么又回來了？”他不好意思地看著我。“我……我來過嗎？”說著，老人家頭也沒回地走了。

隨后兒子說：“媽媽你太狠點了吧！乞丐也是人哪，人人平等啊媽媽，你對他太兇了，你快去向他道歉，必須道歉。”在兒子的被迫下，我假裝朝西邊跑了幾步，又慌里慌張地跑了回來。

“兒子，那人已經走遠了，我沒有看見他。真是對不起，以后媽媽不會這樣了，今天是你的生日，這件事就當我們母子互送的禮物吧！我教你要學會善良，你教我要尊重他人。”

讀完這篇日記，我忽然想起小時候，每次遇到乞丐，媽媽都把錢給我，我樂顛顛地把錢送出去……

五

最后一篇日記，是我上小學的第四天記的，那天是2016年8月27日。

“兒子，上學好嗎？”

“當然好了，我邁進學校大門的那天，我就想什么時候能戴上紅領巾，什么時候能穿上校服。”

“那媽媽問你，今天穿的新衣服，有沒有人說好看呢？”

“老媽呀！你也太幼稚了，現在的人，都夸自己，哪有夸對方的呀！”

讀到這，我又發現括號了，里面寫著：

親愛的兒子！你的日記，媽媽只能給你記到這里，你已經上學了，會寫字了，以后好好地記錄自己的成長吧！

我發現后面還有括號。

“兒子，我和你爸爸都快四十歲了才有你，等你長大了，媽媽再告訴你，我們倆把你請到這個世界上是多么不容易。

我用淚水讀完這本神圣而無價的日記。我要把它收藏起來，讓它封存在我的記憶中，讓它刻在我的靈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