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不帶臟字的罵,叫雅罵。
罵人是一種用挖苦、諷刺、侮辱別人的方式宣泄個人情緒,人人都有過。由于認知、心態、素養的差別,遇同樣的事情往往有人笑對,有人斥責,有人怒罵。但不管你是誰,不管你罵誰,罵得要正義,有理,巧妙,文明,不能咒罵過頭,不能辱罵成仇,更不能亂罵而傷及無辜。
雅罵不僅僅是語言、文字、口氣上的溫雅,更關鍵的是精神層面的大雅。如果罵人是為了正義,為了民族大義,不雅也會演變成大雅。葉挺《囚歌》中罵叛徒為狗,成了大雅之作,偉人的詩詞“……不須放屁”“一句頂一萬句”,罵得痛快淋漓,現在也是常用詞匯。
《論語》中有許多雅罵的典故。“朽木不可雕也”“不得其死然也”“老而不死是為賊也”“唯小人女子難養也”,孔子這些登峰造極的罵人言語,成了千古名句,聽起來文雅,實則罵得入骨三分。
魯迅諷刺孔乙己小人得志時寫到,“孔乙己如今是真正闊了起來,再也瞧不上店家,睥睨地甩出幾枚銅板”。罵改良派“改造自己總比禁止別人來得難。”在《讀書雜談》中指責當時一些不良知識青年“倘只看書,便變成了書櫥”。
曾國藩小時候很調皮。有一天,啟蒙老師陳雁門看到他與一位同窗爭吵,便不問事由,讓曾國藩背誦他剛教過的課文。曾國藩一時沒有準備,背不出來,陳先生頓時火冒三丈,當著眾人的面,大聲訓斥道:“你這個蠢材,這樣不爭氣,將來要能中試,我替你拿傘(書童干的活)!”他做官后,在一個雨天拜訪這位陳先生,離開時故意沒拿自己的雨傘,到門口老師發現他的傘遺忘在自己家里,趕快上樓去拿。曾國藩離去,老師才意識到自己被打臉,氣得面紅耳赤。
日常生活中,有些人因為瞎罵引火燒身,甚至帶來殺身之禍,我遇過許多這樣的案例。也有能行人四兩撥千斤,巧罵擺平了是非恩怨。
我曾經聽過永安村一件有趣的罵人故事。這個村子很大,幾個隊下來人口達一千多人,名字叫動物的人很多。這是因為以前農村醫療條件差,孩子難養活,老百姓的法子一是給孩子找干媽、認干大;二是把孩子們叫成猴貓、驢駒、憨狗、石頭、豌豆、二子、三星等不是人的名字。人們迷信地認為不叫成人,孩子就不上生死簿,小鬼就看不見,夜魅子就抱不走,孩子就能“無災無難到公卿”。長大后,是動物名字的人,有些另起了大名;有些在字面上改成諧音,不能改的也無所謂,叫什么都沒有人笑話,因為每個人小時候都被大人這樣貓貓狗狗地叫過。
永安村村長劉四,時年五十來歲,中等身材,一頭白發,待人和氣,做事寬套,許多人抬舉他,走哪里都有人跟著,圍著。當然,眼紅他的人也不少。有領導夸他是老母豬戴胸罩——說話辦事一套一套的。馬上,就有人斷章取義地叫他老母豬。同年等歲的人叫也就罷了,年輕人也開始跟著亂叫,這不是欺負人嗎?可惜沒有反擊和制止的辦法,一旦有人這么叫,他只能無奈地來一句“這號慫人,快迲(kè)。”
有一次村里開會,一個年輕人叫他老母豬,讓他下不來臺,且又不好發作,幸好這個年輕人的二叔打了圓場,說人家是村干,年歲又大你許多,怎么能這么沒大沒小呢?劉四有火沒處發,思前想后,決不能讓這股壞習氣全村蔓延開來,一定要想辦法治一治這幫龜子孫,要不以后怎么活人,這村長還怎么當呢。局布好后,他打電話叫了村里一桌子年輕人吃飯。
大家如約來到了賓館,劉四笑呵呵地說想吃什么點什么。吃村長,大家都不心疼,搶著點自己愛吃的菜,滿滿涌了一桌子。酒過三巡,大家開始敬酒,當然第一個要敬的人是主位上的劉四,有的叫他村長,有的叫他四叔,還有人不由得叫他老母豬,他笑瞇瞇地說愛叫什么叫什么,反正是開玩笑,大家高興就好,今天我要請客請到位,都放開吃,放開喝,沒有其他意思。
突然小珠老婆打來電話,都說這個妻管嚴有本事就把手機放在免提上。酒壯慫人膽,放就放,怎么啦?小豬兩口子手機對話就這樣開始直播了。
“小珠,你哪里呢。”
“永安賓館”
“干什么呢”
“喝酒”
“誰請你呢”
“村長”
“有些誰”
“人多哩”
“快給老子說,是不是又和你哪個花媽媽一起呢?”眾人捂住嘴笑。
“有大珠,二珠,李玉明,張凱,寶珠,郭錦春,封小強,玉珠”小豬自證清白。
“快給老子別丟人了,還不給回死”
“怎么了?”
“老母豬把你們罵死了”
“誰罵呢?”
“李玉明,張凱,郭錦春,封小強小名叫什么?”
“漢珠,水珠,石珠,紅珠。”
“老母豬請了一群豬兒子,你們給老子真是些傻逼。”
所有人這才意識到老母豬擺了一桌鴻門宴,一桌子年輕人小名都是帶“豬”的,頓時覺得被人誘罵,如鯁在喉,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