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房車里，一對滬漂情侶的『臨時性』生活

◎文／李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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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歲的房產中介信鵬坤知道房子對人們的意義，“這是一件人生大事，是人生清單上必劃的一項。”而在攢夠錢買房之前，他和身邊那些同樣年輕的面孔一樣，辛辛苦苦工作、掙錢，然后定期將一部分工資劃給房東。但有一天，他決心去過另一種不在傳統框架內的生活。

2021年春天，他從網上看到一則房車的介紹。他第一次了解到，原來還存在這樣一種生活方式，看起來似乎更浪漫，更自由。當然，促使他做決定的還有一個更現實的考量——住房車似乎比租房更經濟實惠。

信鵬坤算了一筆賬，他當時的房租是每月4000元，“我買輛10多萬的房車，差不多就是兩年的房子租金。兩年10多萬是給房東的，但我買輛房車，兩年之后等于白得一輛車，最不濟還能放著當倉庫使。”

本文主人公

接下來的三四個月，他開始閱讀更多文章，關于房車的車型介紹、布局改造，還去看遍了市面上幾乎所有房車車型。他甚至去房車營地住了幾晚，和車友們線下交流了一番。2021年9月，信鵬坤花15萬元買下了一輛二手拖掛式房車，這是他工作5年攢下的大半積蓄。兩個房間、一個小客廳、一個浴室，20多平方米的空間還塞進了電壁爐、烤箱、燃氣灶、洗衣機，“沒有公攤面積，相當于一個單身公寓了。”

提車那天，他很興奮，那時他租的房子還有半個多月才到期，但他等不及了，將行李一點點挪進房車里。睡在房車里的第一晚，他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家。

他也因為房車遇到了愛情。買了房車后，他時常邀請朋友們來做客，房車帳篷一拉開，就是一個開放式廚房和客廳。女孩阿秋23歲，高挑美麗，一次跟著朋友來參加聚會，她覺得眼前的男孩獨特、有想法，她說：“他是那種今天想了，明天就會付諸行動的人。”她主動追求信鵬坤，一個月后，“我就跟他一塊兒來冒險了。”阿秋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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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安家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房車停哪兒？水電怎么解決？每天下班，信鵬坤和阿秋就在公司附近的各個停車場穿梭考察。不是所有停車場都允許一輛龐大的房車停駐，“你需要跟停車場負責人協商，大家把各種條件談好，比如停車費、水電費。”最后他們選定了一個創業園區的垃圾站旁，離他們上班的地方都不到3公里。

垃圾站并不臟，因為在創業園區內，幾乎沒有生活垃圾。垃圾站旁就有水龍頭，只要將車上的水管拉出來接上，5分鐘就能灌滿200升的水箱，能用兩到三天。用電也方便，可以直接用垃圾站的墻插充電。房車生活里最頭疼的幾大問題，一下解決了。

只是，他們從不在車上上廁所，對房車主來說，每次傾倒收集排泄物的黑水箱是個艱巨的任務。他們去園區的公共廁所，離房車只有200米，很方便。

信鵬坤計算過他們的支出，“每月停車費是1200元，水電加起來幾百元，每個月的支出比租房子便宜多了。”賺的大部分錢終于放進自己口袋，這對年輕人也更確認，住在房車上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問題和狀況也不少。車子的保溫性比不上房子，夏熱冬涼，冬天鋪上電熱墊，蓋兩層厚被子，還能對付。而在今年“史上最熱”的夏天里，因為墻插電壓不足以應付房車的整車供電，空調制冷能力弱。信鵬坤自己動手給車子貼了保溫隔熱層，結果經驗不足，他忘了在車頂預留排水孔。一天晚上下暴雨，雨水直接往房車里滲，床鋪濕透。兩個人忙著烘干床單，大半夜爬上車頂剪出一個排水孔，折騰到凌晨兩三點才睡下。

7月最熱的時候，房車徹底沒法住人，像一個蒸籠。他和阿秋只能把鋪蓋搬到自己的SUV電動車上，放倒后座，開著車上的空調湊合睡下。他后來又買了放電槍，用電車給房車供電，“現在只用十幾分鐘，車里的溫度就會慢慢降下來。”

“會有一些麻煩，但每次出現問題，你一點點解決，其實也挺有成就感。”信鵬坤說。事實上，對于他的新生活而言，漏水、炎熱似乎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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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鵬坤2016年就到了上海，那時他19歲，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房產中介。他每天從早上9點做到晚上8點，要打至少50個電話，或者帶2到3組客戶看房。為了方便工作，他租的房子始終圍繞在公司附近。

剛到上海時沒錢，他和另外兩個人合租，40多平方米的房子租金要4800元，得擠下三張單人床，每人均攤一千多元房租。兩年后，他自己租了黃浦區一套30多平方米的老舊房子，租金4000元。

他是個開朗的年輕人，在上海有許多朋友，卻始終有種漂泊感，“（租的）這個地方不是你的，你想在墻上釘個釘子，刷個漆，都得得到房東的同意。”信鵬坤說。直到他買下房車，和阿秋一起搬進來，他覺得自己的生活多了一些可掌控的東西，“就算以后不住了，車子還在我身邊，我隨時隨地都可以擁有它。”

阿秋更是滿意兩人的房車生活。處理房車漏水，忙到凌晨，她會笑著說：“這也是很難得的體驗啊，蠻好玩的。”她說住在房車里更自由，周圍沒有鄰居，朋友聚會時，鬧到深夜也不會有人上門警告，也不用擔心房東突然就收回了房子，“這個地方是屬于我們自己的。”

阿秋17歲就和另外6個女孩結伴從廣西到了上海，學習給人做美容。后來，小伙伴們陸續離開了上海，回老家或者嫁人，只有她留了下來。住進房車后，她有了一種更踏實的感覺，“我有一個很好的工作，然后現在我們有地方住，男朋友在身邊，我生活里最大的問題都解決了呀。”阿秋說。

但這對年輕人同樣清楚，這也是一種“臨時性”的生活。沒有人能永遠住在房車里。

信鵬坤和阿秋計劃著一年后結婚。兩人目前并不操心未來，“想住房車上還是可以繼續住，有小孩了也可以住。我有工作，交了社保，孩子也是能照樣上學的。”信鵬坤說。他們確信，住在房車上只是一個過渡，“只是現在還不滿足條件，也不想為了買房掏空兩個家庭的口袋。不過目前，買了房車也算擁有了屬于自己的空間，那也是蠻好的。”

他們更愿意分享和記住的，還是在這個“家”里的快樂時刻。信鵬坤說，買了房車后，他和朋友們相聚的時間更多了，大家都愿意過來找他們玩，車上的帳篷一打開，吃個火鍋或燒烤，就像露天大排檔一樣。兩個月前，阿秋特地預訂了玫瑰花、彩燈、氣球，將房車里里外外裝扮一番，為他慶祝25歲生日。他和阿秋還計劃著，或許可以開著房車去旅行。

最近天涼了，大家就全擠在房車只有幾平方米的客廳里，吃飽喝足后，開著音響，一輪一輪地唱歌。房車是有點兒小，有點兒擠，但朋友和愛人都在身邊，信鵬坤覺得，沒什么值得抱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