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楓

29歲的張蕓來自湖北武漢,從事繪夢師工作已有兩年多時間。在張蕓看來,做好繪夢師并不簡單。夢境復雜多樣,客戶要求不同,她要錘煉不同風格的繪畫技巧,還要和客戶反復溝通,摸清符合客戶夢境的畫面。當然,她也感受到繪夢師給客戶帶來的安慰和希望。在她看來,繪夢,更多的是在治愈內心有缺憾的人。
張蕓是藝術生,2015年大學畢業后在一家公司做設計工作。“當時作為乙方,總是要根據甲方提出的要求,反反復復修改作品。那段時間我工作壓力很大,每天都加班到很晚,吃飯也都是靠外賣解決。”這樣的生活讓她對原本熱愛的事業失去了熱情,也對未來失去了信心。
于是,張蕓想找一份相對自由的工作。在剖析了設計市場,細化市場需求后,她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把別人的夢境畫出來?2020年年初,張蕓試著在社交平臺發布了繪夢信息,一個多月后,她真的接到了第一個繪夢訂單。讓她感到無比驚喜的是,這單竟然一下子就掙了520元,張蕓也由此進入了冷門又小眾的繪夢市場。
為客戶繪夢前,最重要的是摸清客戶對夢境的想象,張蕓把這個叫作“鎖定想象”。一般情況下,客戶先發來關于夢境的文字描述,她和對方把細節確認清楚后,然后畫出一個初步的“線稿”。有些客戶不太會用語言說出自己的需求,張蕓就給對方發一些現實生活中的圖片作為參考,在幾次溝通磨合后,張蕓就基本摸清了客戶的需求。
張蕓會先把“線稿”發給客戶,對方覺得沒問題了,她再在“線稿”的基礎上,進行精細加工、上色,最后再根據客戶的要求進行微調。就這樣,潛意識中光怪陸離的夢境,在張蕓的筆下逐漸具象成一幅畫。
大部分想繪夢的人,都是內心有遺憾、想治愈自己的人。所以,張蕓給自己制定的業務板塊之一就是治愈方向。因為很少有人做了一個夢,就想把它畫下來,大部分找她畫夢的,都涉及很多年沒有夢見過的,或者失去很久、特別美好、曾有遺憾的事情,他們通過夢境進行自我療愈。
讓張蕓印象很深的是,有一位客戶找她畫夢,對方要求夢里的人物都要有一頭長頭發。在交易平臺上,張蕓看到對方的收貨地址是一家腫瘤醫院。“我不知道她是否因為生了病而做了這個夢,或者是有其他什么故事,但涉及客戶的隱私,如果對方不主動說,我也不會主動問。”
張蕓將整幅畫設計為類似九寨溝的場景,高高的山、碧綠的水,小女孩烏黑長發及地,在發尾編了一束辮子。她原本想在頭發上加一朵向日葵,但是和整體色調不搭,于是換了一朵小小的牽牛花。


張蕓為客戶繪制的夢境畫
按照正常的排單時間,這個訂單是比較晚才會著手畫的,但張蕓提前畫了這幅畫,而且完成得很快,兩天就交給對方了。“因為我擔心萬一真如我所想的那樣,她得了腫瘤,如果畫得慢了,這個女孩可能就看不到這幅畫了。”
有時,為了讓畫里的人物產生互動,張蕓會加入一些自己的小巧思。“我記得畫過這樣一幅畫: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在湖上泛舟,當時客戶要求孩子最好是白白胖胖的,因為她沒有小孩。于是我畫了一個碧藍色的湖泊,船上一家三口,一個白胖的小男孩拿著冰激凌要喂給媽媽吃。”加了這個親子互動的小細節,客戶看后也覺得很暖心。
一些失去寵物或者失去親人的人也會找張蕓畫夢。“在符合客戶要求的同時,我會增添寵物喜歡的玩具或有紀念意義的東西,讓整個畫面幽默一點。比如,如果寵物是一條柯基,我會畫柯基胖胖的屁股對著主人、咧開嘴巴大笑的模樣。如果是失去親人,我會給親人加上天使翅膀,表達他們一直守護著我們。”
相伴已久的親人去世,難過是無法避免的,但失去是一件需要接受的事情,所以張蕓不希望自己的畫是死氣沉沉的,渲染離別的痛苦。她希望通過自己對畫的一些調整,讓客戶想起親人曾帶給自己的溫暖,并有力量接受事實。
一個好的場景或者畫作中的正向能量可以抵消負面情緒。所以,找張蕓畫夢的人大多都有這種心理需求,她也想通過繪夢來填補他們內心的空缺,彌補對方的遺憾。在這方面,張蕓內心似乎有一種責任感。張蕓喜歡有個性的、生動的人,喜歡挑戰他們提出的各種各樣的需求。她的定價基本在500~2000元之間,價格的高低主要是看繪制的內容。但相比她接的商業插畫訂單,這個價格并不高。繪夢師是一份讓她生活得更開心的工作,她倒沒想過以此來賺很多錢。
由于夢境的多樣性和復雜性,最長的一次,張蕓花了一個半月時間才完成一幅夢境畫。那位客戶對于夢境的描述像電影一樣,還有各種曲折的情節。客戶要求夢境中的所有元素都要有,所以畫到最后,那張圖越來越大、越來越豐富。
繪畫有不同的方向,比如場景繪畫、人像設計等。不同的客戶也偏愛不同的風格,有人喜歡可愛風,有人喜歡炫酷風,甚至還有客戶夢里是怪獸打金剛之類的場景。要做一個好的繪夢師,張蕓就要掌握不同類型的畫風,因為沒有人能確定下一個客戶想要什么風格。
有一次,她前期沒有明確對方想要的風格,以為客戶想要那種很壯觀的場景,所以把整個畫面畫得很宏偉。但畫出來給客戶看,并不是對方想要的樣子。于是,張蕓反復和客戶溝通,還在網上找了30多張圖片,供對方參考,最后客戶選了一張最貼近他心中夢境的圖。就這樣,張蕓終于畫出了得到客戶認可的夢境。
為了提高自己的審美,更好更快地摸清客戶對于夢境的理解,張蕓經常會在網上尋找優秀的作品賞析,每天大概看600多張圖片,逐一分析畫作的優點和缺點,也經常看雜志、動畫片、電影作品,有時還去看展,拓展自己的知識儲備。現在,只要是看過的圖,張蕓基本上都能模仿出畫風。
這幾年,繪夢的需求在增加,但整體來說繪夢師還是不多。但不管有沒有人做,張蕓都想把這件事堅持下去,給自己和他人提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情緒價值。所以,當她的畫被客戶打印出來掛在墻上,他們每天看到這幅畫而被療愈時,張蕓也會感到開心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