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守體

張勇

自我心存道，外物少能迫

元朝時，元明善作為副使，跟隨正使出使交趾國。交趾國國主想討好元朝，便想送元明善一些金銀，不料竟遭到他的婉言謝絕。對方說：“你們的正使都收下了，你是副使，為什么反倒拒收？”元明善稍微想了想，說：“正使收下是安小國之心，我不收是嚴守大國之體。”這件事情，除了說明元明善在兩國邦交中顧全大局、不乏圓機通融之智，還顯露了他內心堅守的做人準則。

元明善作為副使，沒跟著正使同流合污，反而潔身自好，的確維護了做人的尊嚴。這就是儒家所說的“守體”，“守體以致用，明體以達用之道”。正如白居易在《傷唐衢二首》中說的：“自我心存道，外物少能逼。常排傷心事，不為長嘆息。”

要做到安心守體，先要做到慎始。明朝督察院長官王廷相，在一次接見新任御史張瀚時說：“我昨天乘轎遇雨，有個穿新鞋的轎夫，開始他小心地循著干凈的地方落腳，生怕弄臟了鞋。后來一不小心踩在泥里，從此再不顧惜，什么地方都踩下去。居身之道，亦如是耳。倘一失足，將無所不至矣！”張瀚極佩服此言，以后終生不忘，一直將其作為為官守體的信條。

孔子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做人要有底線。安心守體，是做人的準則，但絕非無原則、無底線。

明朝呂文懿當過首輔，宅心仁厚。有一次，他微服，帶了仆人，走在街上，“忽一人兇兇而至”，呂相未及躲避，那廝“遽批公頰”，打得呂相兩眼冒金花。打人不打臉，打臉是最傷人尊嚴的，最惹人心里冒火。仆人氣不過，“欲毆之”，呂相喝住了仆人，“公戒之勿與較”，掩著發熱的臉，帶著仆人回家了。一個街頭小廝居然欺負到宰相頭上來了，宰相使個眼色，手指稍微勾一下，這廝不死也要脫層皮。可是呂相修養好，并不與這廝計較。這就是強勢人物難得的寬容之心，寬厚清慎，犯而不較。呂相之人品，算得上美德了。故事若是這么結局，那真是一樁美事，可是后來的發展卻并不好。這廝打了呂相耳光后，碰到另外一個漢子，也不客氣，見人就打。挨打的人，沒呂相的寬厚人品，與這廝打了起來。過了一年，仆人說菜市口今天處決了一人，呂相問是誰。仆人告訴他：“就是去年打你耳光的那人。”“為什么？”“那家伙持刀與人打架，將人一刀捅死了，被官府判了死刑。”呂相聽了，心里很不好過：“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使當時稍與計較，送公家責治，可以小懲而大戒。吾當時只欲存心于厚，不謂養成其惡，以至于此。” 呂相自我檢討，他對那人的死“負有責任”。“守體”至此，讓人見識到了什么是“宰相肚里能撐船”。

教育家傅斯年也是安心守體的典范。抗戰勝利后，他任北京大學校長。對于那些在北大淪陷時曾出任偽職的職員，不論多么有名，傅斯年一概開除，并稱“漢賊不兩立”。晚年時，為剎住招生說情之風，他多次在報紙上發表聲明，稱假如自己以任何理由答應一個考試不及格或未經考試的學生進來，那就是對校長一職的失職。他奉勸至親好友不要向他談錄取學生的事。不僅如此，他還在校長室門前豎一告示牌：“為子女說情者，請免開尊口！”傅斯年通過自己的言行，潛移默化將安心守體傳播給身邊人，成為治學與做人的標準。

一個要主宰人生的人，要首先認真地誠實地主宰自己，把握住自己的內心。做不到這一點的人，就很難真正地完善自己，求得人生的進步和突破。安心守體，吾輩應時時記取。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