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之聲

亮子

夏日

猛地明亮起來

尤其早晨七八點鐘的太陽

它已經布好了局

把光撲向透明的樹林身后

我不敢在大街上來回走動

害怕若即若離的影子悄然來到

內心深處

一切發光的事物逐漸靠近

夏日，還有哪些未曾叮囑的話語

潛藏起來閃爍不停

從河水中央走過

從青草地上蹣跚

從人群中悄然沉默

那停留在巨大空隙中的光芒

讓我一次次擦拭

每停留一下

就會露出生活的鋒芒

大堡子山

在這片熱土下

埋葬著秦人的先祖

從出土的秦公簋和完整的編鐘

我們能嗅到兩千多年前大秦帝國的氣息

從車馬坑和秦人戰車上

我們又能撫摸到一個王朝的屋檐

在大堡子山上

天高云淡

野草萋萋

腳下就是循環往復的西漢水

在秦西垂陵園

我能想到的盛世

正出土而來

秦文化博物館

在這里我看到天子與貴族的列鼎數量

與肉食種類

天子九鼎八簋

諸侯七鼎六簋

卿大夫五鼎四簋

高級的士三鼎二簋

低級的士一鼎一簋

就這樣排列著分行著

像一組長短句

更像是秦人寫的絕句

沒寫完的部分

在那里空著，不知所措

夏夜

大雨過后青草更青

山巒硬朗

不知道今晚有沒有月亮

一個人的夜色是自由的

帶著馬蹄之聲

在屋內開著燈

打開一瓶酒

放好一只酒杯

不停地往酒杯里添酒

不停地聽夜色摩肩接踵

星星將要墜落在屋頂

天空中少了一粒明亮的塵埃

我需要時常從山邊趕來

帶上林間松軟的松針和時間

帶著雨水沉睡后的香氣

很多黃昏時分

落葉堆滿寂靜

躬下身，彎下腰，指尖觸碰到泥土

這樣柔軟的瞬間

夕陽駕車離去

一并帶走了那些閃光的事物

猶如星星環抱著夜空

光芒被鎖在故鄉的匣子里

我一直頭頂月光直立行走

卻遲遲不肯手握鑰匙

打開那堆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