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子書

呂建軍

如果堡子繼續矮下去

如果堡子繼續矮下去

變成時光的鐵銹

山嶺會是什么樣子

山梁肯定會老。炊煙濃濃的

冰草有時候茂盛的像曠梁生在我們心里

云朵清澈

“再大的喧囂仍是我們自己”

堡子敞開寬闊的袖口

收悉世間的紛亂

它挨靠著村莊從舊時光中走來

體內熔鑄著萬物的浪濤

它用黃土和陡峭敘說我們的宿命

如果堡子繼續矮下去

我們依然在山梁上牧羊，種田

唱秦腔，舞社火

如果堡子繼續矮下去

它就變成人間的化石。沒有它

山梁寧靜得像月光撒著白刷刷的鹽粒

堡子在它的閃電里陳述過往

堡子空曠，鳥鳴像它傷口上的鹽

在這個夏夜

冰草裹著月光的寧靜

與山梁，與堡子，相互依偎

我抬頭看的是堡子，像蒼穹

坐下來想的是堡子，像人間

堡子在它的閃電里陳述過往

那些伏在山峁上的堡子

命運即是深淵

橫七豎八的雜草即是過往的傷痕

從黃土里夯筑時光深處的石碑

萬千溝壑是萬物跌宕起伏的銘文

它的言語在草木一茬一茬的交替中

生出永恒的光焰

它的陰影，既是人間的良藥

也是人間的苦藥

行吟或與堡子對話

山梁蜿蜒如大地的柔腸看不到盡頭

光禿禿的山林

堡子已經沒有任何遮蔽的地方

時光是它體內僅存的炭火

除了無奈地張望

廢墟像一道傷口深不見底

有時候，他靠村莊，靠場院的煙火

靠羊群寥寥的背影

靠所有種田人無盡的辛酸療傷

想到這時，我更愿意深入它們一步

翻撿他荒雜的茅草

為他吼上一聲秦腔

替他呼一次風喚一次雨

莽莽山巔，幽幽溝壑

潛藏多少故事與磨難的堡子

既像墓碑鐫刻時光的動蕩

也像靈丹妙藥拯救低處的憐苦

舊時光與堡子書

堡子靜默，皎潔的月光覆蓋著

一層薄薄的瓦礫和泥土

堡墻的陰影里時光沉淀

演繹枯竭的動蕩

曾經銅墻鐵壁，用血浴之軀抵擋

時間的炮火，它跌倒的肉身

在我們的身體里疼痛

孤傲的骨頭碎裂成塵世的糞土

堅硬的墻體，有著跌宕起伏的烽煙

殘磚斷瓦像冷風月夜

填補我們體內幽深的傷口

終究與草木患難

與群山相依

伏在一座座梁峁上被歲月雕琢

似乎就是山的一部分

就是命運的一部分